許是年紀尚小,又是家中幺女,李令宜性子驕縱跳脫了些,有好幾次走路不小心摔倒,從此後隻要與她在一起,他就會滿眼滿心粘在她身上,無法離了視線。
他想起自己曾就此事開玩笑,說要時刻不離她身側,以防她再次摔了,倒在哪個陌生男子懷裡。
後來入宮,他的李姑娘倒是越發穩重,不再如此了。
裴忠還在說着:“太後娘娘這是閑了,她年紀尚輕,入宮時先皇又已行将就木,這後宮長夜漫漫,未免寂寞難耐。陛下不如給太後娘娘找些事情做。”
符骞揮了揮手,仿佛如此便能把發妻的影子揮走。
他煩悶道:“去把那些畫像拿來瞧瞧。”
他看自己的臣子們也夠閑的,已經有不少人命畫師畫了自家女兒的畫像,紛紛遞入宮中。
後位空懸,這新後着選,是再不能拖下去了。
幾個宮人小心舉托着一張張畫像,展開挂在禦書房内。
符骞一一看過去,畫上女子各有千秋,皆是相貌不俗。
他心中也明白,這些人定是重金求了畫師潤色,所以畫像也不能太過當真。
直至走近最後一幅畫像時,他不由愣住,之後怒道:“這是誰家送進來的?”
裴忠搭眼一瞧,這畫像上的女子生的粗陋不堪,一張圓臉雙腮高聳,那臉上兩顆綠豆般的小眼直愣愣瞅着畫中牡丹,毫無一絲清雅神韻,倒像是那花兒與她有仇般。
這幅牡丹仕女圖,生生被演繹成了醜婦醉打牡丹。
“回陛下,此乃紀氏女。”裴忠冷汗直流,紀家曾位列三公,這紀書甯正是紀老的孫女,誰也得罪不起,才讓此畫像入了宮。
符骞冷哼一聲:“朕就知道,這些人阿谀逢迎慣了,自是不敢拂了紀老面子。”
不過幸好紀老早已緻仕。
他不禁問:“紀家人如今在何處當差?”
裴忠道:“紀老有兩個兒子,紀家大爺如今在翰林院任職,好像是個侍讀學士,二爺則未入仕,聽聞在外經商,甚少回京。”
符骞松了一口氣,紀家無實權,這就好辦了。
他又盯着眼前畫像看了看,最終将目光落在了正中間一幅美人圖上。
裴忠趕忙介紹道:“這位是申國公府的嫡女姚三小姐。”
申國公倒舍得重金。
聽聞是申國公之女,符骞對這畫像瞬間失去興趣,申國公家财萬貫,那姚三小姐真人想必未有畫像這般美貌。
思來想去,他吩咐道:“明日便請太後過來,再請各位大臣一道商議此事,也算是給太後找些事情做。”
*
忙活了這一日,聽聞小皇子病情漸穩定,李令宜也放下心來。
宮人來報,原來小皇子竟天生患疾,今日病症往後會不時發作。
聽說太醫将此事宣告陛下和言嫔,陛下頗為失意,如此算是斷了他想讓此皇兒繼承大統的想法。
言嫔更是傷心欲絕,幾次哭暈在小皇子床邊,甚至要下令将院子裡那屍體千刀萬剮。
她怨上了辭月:若非這賤婢死了也不得安生,她的皇兒也不會就此發病。
然她心中清楚,此兒病症天生注定,隻因她偶然見過孩子的親生父親,也是如此……
言嫔收起淚光,書信一封,托心腹交給宮外那位她日夜牽挂之人。
隻是她并未将皇兒發病之事寫在信中。
此人正是申國公府嫡子,姚淮。
姚淮收到來信,不由皺眉兩難。
姚家此次送了他三妹畫像入宮,自是想角逐皇後之位。
可言殊對後位志在必得,如今更是出了個馊主意,竟托自己滿京尋一位相貌甚為醜陋的世家女子,推舉上去。
又欲說動大臣們,隻要德行兼備,相貌應是最不要緊的,甚至想要效仿前朝“貌醜不至惑君”的許皇後。
如此一來,今上定不願選那醜女,若和大臣們意見相左,這皇後之位又可拖上一段時日。
她便能利用這段時日盡快翻身為後!
姚淮思索半晌,将那封信丢入炭盆,燒成灰燼。
“兄長,你在做什麼?”姚家三小姐姚蕊走了進來,聞到一股嗆鼻味道,不禁蹙眉。
他将言殊的來信與姚蕊說了。
隻是言殊的皇子亦是他骨肉之事,留在了嘴邊。
若此事為真,他必和父親商量,無論如何也要讓言殊入主中宮,将來立他姚家兒子為太子!
姚蕊道:“幫,為何不幫?言姐姐這主意妙極,若是等陛下與衆位大臣因此事決裂,到時兄長可聯合一些人把蕊兒推舉上去,陛下為了擺脫那醜女,定會不顧一切像抓住救命稻草般,選蕊兒入宮!”
姚淮看着妹妹,目光陰鸷。
若要他在妹妹和親生骨肉間選一個,他自然選親生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