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後宮總有人為了榮華富貴,做出什麼事都不稀奇。”李令宜道,“哀家倒想聽聽,你是又有何理由不得不背棄李皇後。”
她見然芳如此,心裡隐隐有些吃驚。
難不成然芳真有什麼不得已?
“回太後。”然芳擡袖拭去眼淚,“妾承認,當初妾被榮華富貴迷了眼,聽得陛下要封妾為妃嫔,也動了心,原以為他們隻是要把舊主打入冷宮,卻沒想到他們是要、要坑害舊主!”
這話倒顯得她誠懇。
孫嬷嬷一記厲眼投過去:“話可不能亂說,芳美人慎言!”
然芳執手對天發誓:“太後娘娘,此事千真萬确,倘若妾有一句謊言,便叫妾死無葬身之地!”
李令宜擺手示意孫嬷嬷退下,問道:“你是說李皇後之死另有隐情?”
“妾不敢瞞太後!”然芳信誓旦旦。
不過昭陽宮并不是吐露真相之地,然芳也未再往下說出真相。
“既然斯人已去,木已成舟,你為何又要來告訴哀家?”李令宜嘴角扯出一抹不易察覺的嘲諷,“怎麼,是良心受了譴責?”
然芳搖頭:“太後也看到了,妾在宮中每況愈下,不得陛下寵愛,那言嫔又時常因妾與她同謀,而對妾有所防備,又常于深夜念及舊主恩情,思來想去決定來尋太後。”
李令宜聽聞這一席話,不由對然芳刮目相看。
她話中真假參半,既承認是因自己處境不好,又夾雜着往日恩情……所以頗顯真切。
沒想到她這丫鬟随自己在深宮走了一遭,竟生出如此多的心眼子來,句句周到。
且不管然芳之心是真是假,就憑這份周到,她也要将此人帶在身邊,重新認識一番。
在殿外聽到一切的阿阮,來不及高興,一路跌跌撞撞跑回瑤光殿,将此事細細向言嫔報來。
卻不想言嫔正着人給她束新發,聽了阿阮的話,懶懶取下發簪道:“本宮知道了,你且先下去吧。”
阿阮擡頭,不敢置信道:“娘娘不怕芳美人跟太後告密?”
言嫔自銅鏡中瞥了她一眼:“芳美人向來忠心于陛下,來人,堵了她這張嘴,看好,别讓她出去亂嚼舌根!”
待阿阮被人捆了,堵上嘴扔在瑤光殿後院雜屋,她才回過神來,原來這言嫔和芳美人早就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言嫔拿起妝奁旁申國公府來信,目光中流露出一絲難過之意。
隻是她還未來得及将此情緒壓下,殿外一聲通報,陛下來了。
她忙将信胡亂塞入妝奁,笑臉盈盈起身迎駕。
“陛下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她也覺怪異。
符骞方才與自己在昭陽宮分别,怎麼才一會兒又來看自己了。
隻見符骞冷着臉走了進來。
他原是回禦書房,隻是在路上越想越氣,本來輕易到手的美人就這樣去了道寺修行,還需他隔三差五出宮一趟,以解相思之苦。
原該順利的事,如今這般大費周折。
那幅畫他也是半信半疑,全怪那日信了言嫔!
“朕如此這般信任你,特地來問你紀氏相貌到底如何,你卻拿那些鬼話來诓騙朕!”符骞甚至忘了隐藏他的殘缺,直拿左手一把将人推開,“好一個你見過她,好一個她長得不堪入目!你——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
言嫔被他猛地一推,差點摔倒,踉跄了幾步才站穩。
種種委屈瞬間湧上心頭,她低頭垂淚,道:“陛下,臣妾隻是害怕……害怕她進了宮,你就再也不看臣妾一眼了!”
符骞向來不是那心軟的性子,此刻見到她哭啼更是煩悶。
他眸中寒光一閃,滿是警告意味:“朕看你是怕被人搶了後位!今日朕來此就是為了告訴你,這皇後之位是紀氏的,收起你那點心思,紀氏在衆臣和太後心中品行當得起後位,若讓朕知道你的手敢往宮外伸,就算朕放過你,衆臣和太後都不會應允!”
符骞言畢,甩袖轉身離去。
徒留言嫔滿目絕望,她轉頭看到妝奁,沖過去把裡頭信件拿出,恨恨撕了個粉碎!
信中姚淮責備她思慮不周,若錯失後位良機,便要棄她另推妹妹姚蕊為後。
她朝那滿地碎屑啐了一口,冷笑道:“你們男子,各個薄情寡義,如若将來我兒登了帝位……”
她想起如今的太後。
若符骞死了,她的皇兒繼承皇位,她便是太後,再不用仰人鼻息!
*
太後車駕從皇宮一路浩浩蕩蕩,來到普淨寺所在西山。
此處叢林郁郁,清澗潺潺,兩座寺廟雄踞高崗,古木參天,是以衆人需下馬步行。
李令宜下了馬車,又覺身上披着大紅羅呢狐皮鬥篷礙事,當即解開遞給身後之人。
不料又被人給披上,她回頭一看,不知崔寂何時已到了她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