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寒冷。”他目不斜視扔下一句話,往前方指揮衆人上山。
紀書甯和然芳在一側将這一幕看在眼裡,不禁紛紛猜測:太後和太傅倒像是舊識。
山路難走,衆人收拾了行李由侍衛擡上山去,太監和宮女則都圍在李令宜身邊,小心翼翼伺候着,生怕太後一個不小心摔倒。
如此這般大大拖累行進速度,崔寂已走了幾十步遠,回頭一看山腳下還站在一大團人,不由皺眉帶手下折返。
“年紀小的先上!”手下朝衆人喝道,順手抓了前頭兩個小太監往石階上送,“快走,手無縛雞之力,太過礙事!太後就交給我們大人!”
崔寂不由分說站在李令宜面前,背過身去:“上來。”
一旁手下瞪大了雙眼:“大人,不勞煩大人,小的願為代勞!”
誰知崔太傅朝他冷冷瞥了一眼,把那人表功之心全給瞪了回去。
李令宜尴尬擺手:“不用,我自己能走。”
眼前之人紋絲不動。
她隻好伸手顫巍巍環住了他的脖頸,下一刻身子一空,被他背了起來。
熱流從他背後層層傳來,李令宜雙頰通紅,将頭低低埋在他肩上。
身後紀書甯和然芳對視了一眼,默默跟在了後頭。
這幾日雪雖化了,可路上泥濘難走。
整支隊伍卻誰也不敢抱怨一句,安靜往山上進發。
堂堂帝師竟不肯讓人代勞屈尊背負太後,如此詭異的情景,誰也不敢擡頭多看一眼,隻默默低頭趕路。
李令宜更是恨不得一步到達,可越如此想,偏覺時光過得更慢。
耳邊傳來他均勻的呼吸聲,崔寂此前帶兵替符骞斡旋奪位,常年在軍中身體鍛煉的比一般人結實,也不見他氣喘籲籲。
“愔愔。”他輕聲道,“往後若再要做何決定,可先與我商量。”
“嗯。”李令宜心不在焉。
過了片刻,他又問:“怎麼不說?”
“什麼?”李令宜一頭水霧。
崔寂歎了口氣,道:“你出宮是為何事?才應了我若有事同我商量,怎麼不說?”
李令宜恍然大悟,又覺得扶持幼帝之事太過重大,于是隻低低道:“上次你說孟家要娶新婦,是何人?”
“他幼時鄰裡,不是什麼貴重人家。”
那不就是青梅竹馬?李令宜沉默,沒想到孟瑜身邊還有這等女子,姐姐去了沒多久,他就要娶青梅……
他把姐姐置于何地?
崔寂見她不作聲,道:“愔愔為何如此關心孟大人?”
李令宜冷哼一聲:“無事,我就是看不慣,先皇後親姐方逝,這孟大人想撇清李家不服喪也就罷了,這麼急着要娶新婦,怕是早與那新婦暗度陳倉了吧?”
“你出宮就是為了找孟家,替李家大姐出氣?”崔寂有些哭笑不得。
李令宜隻得先硬着頭皮應下:“那是自然,李皇後不入皇陵,李之棠為求陛下開恩收回妹妹屍首,跪拜宮門外……她夫家竟不管不顧,任由人凍死……我是為李之棠不值!”
“若為此事,愔愔不必出宮,交由我去辦便好。”他道。
“不成,這兒還有紀姑娘,我與她相處久了,好說服她入宮做皇後。”
紀書甯在兩人身後聽到此話,忙道:“讓太後娘娘費心,小女子已立誓絕不入宮為後。”
李令宜身子僵了僵,不斷譴責自己“沉默是金”,怎麼一不小心說話聲音大了起來,讓旁人聽了個正着。
“不過小女子也沒想到,太後娘娘有一副俠義心腸,若要做何事,小女子願效犬馬之勞。”紀書甯又道。
然芳倒是并無意外,一路都在猜測太後此次出宮之目的,扯什麼孟家之事,恐怕隻為敷衍崔寂問話。
她望着前方兩人姿态,心想也太親密了些。
轉眼又見孫嬷嬷正冷冷盯着自己,趕忙壓下視線。
衆人終于到達寺門。
李令宜迫不及待從崔寂身上下來,拾級而上。
這普淨寺門前三重台階,迎階入寺,逐級深入,周邊蒼南翠柏,真乃難得清靜幽明。
門前早有師太帶着寺中衆尼等候迎接。
李令宜忽感心中雀躍,腳步也輕快起來,幾年未出宮了,宮外連空氣中都是自由。
她此次出宮首要之事就是去孟家,為姐姐讨回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