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氏拉來一張四方破木桌,又從屋裡屋外好不容易湊齊了四把椅子給幾人坐。
“各位稍待,我這就下廚做幾個小菜,很快。”她吩咐道。
銅寶也仰着小臉:“嗯對,連下人都說,我娘手把子最是利落。”
柳氏笑了笑,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銅寶乖,去旁邊玩一會兒,娘馬上就來。”
李令宜道:“你盡管去忙,銅寶有我們看着。”
柳氏又謝了幾人,這才退出院子,去到孟家後廚。
待她走後,一直未語的紀書甯不解問道:“太後入城後直奔孟家,好像對這孟家并不陌生?”
此言一出,其他兩人也看向她,目光裡透着懷疑。
李令宜忙豎起指頭放在嘴邊:“噓,出來喚我阿愔便好。”
她對此問話早有準備,隻是她原想應是太傅逼問,沒曾想紀書甯也如此敏感聰慧。
“我曾與孟家大娘子有過一面之緣,對她頗有好感,聽聞她生前受的種種委屈,想為她盡一份力罷了。”她道。
紀書甯颔首:“阿愔說的是,那李家原是功臣,他家女兒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李令宜聽了終感一絲安慰,紀家這姑娘果真是個明事理的。
她不由瞪了崔寂一眼,連深閨女子都懂得道理,這些操弄權術之人卻隻知道殘害忠良!
崔寂垂眸,一言不發。
然芳臉色晦暗,道:“紀姑娘可真敢說。”
“有何不敢的?公道自在人心。”紀書甯眸中一片坦然。
“阿愔接下來有何打算?”崔寂未理會兩人拌嘴,直奔主題。
李令宜轉頭看着角落裡玩耍的銅寶,道:“我原也不知,這孟家是這般光景,那母子倆着實欺人太甚,看來當初孟大娘子在他家也沒少受氣,既然他們看不起小銅寶,我就讓他們要不起!”
崔寂卻不同意:“這是孟家家事,柳氏又是妾室,再怎麼折騰,等孟瑜娶了新婦入門,無人會在意一個妾室如何,孟瑜往後還是會在朝堂有一席之地。”
紀書甯也道:“打蛇打七寸,若真想替逝去的孟大娘子出氣,不如讓太傅大人在朝堂上使力。”
然芳拍手稱好:“等孟大人仕途不順,跌落谷底,全家要靠柳氏賺錢生活,看他那老娘還怎麼嚣張!”
“崔太傅哪會這麼好心。”李令宜對他冷眼道,“太傅日理萬機,哪有多餘心思去幫我對付一個不相幹的小人物,再說李家之事背後就沒太傅手筆?如今更不會假惺惺可憐起李家大姐,替她出氣。”
崔寂聽她挖苦自己,倒沒生氣,隻淡淡道:“一切聽愔愔的。”
李令宜聞言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竟如此冷血?就沒有一點是非觀念在心間?一切全聽自己這個太後吩咐,看來他對李家的遭遇是全然沒有同情!
幫姐姐收屍的那點好感,頓時消散而去。
院中一片安靜。
紀書甯和然芳見太後生氣,更不敢再多言一句。
好在柳氏很快回來,又進進出出數次,擺出了一桌家常小菜。
“幾位恩人先用飯,孟家那邊還有兩道菜就好。”她雙手在裙子下擺擦了擦,俨然一副能幹模樣。
李令宜叫住了她:“孟家就沒下人?他們擺明了欺負你們母女。”
“恩人不知,自從大娘子娘家出事,她也無心管家,自己的嫁妝被孟家拿去都不知道。”柳氏幽幽歎了口氣,“如今她去了,那些嫁妝也被他們揮霍的差不多了,憑夫君那點俸祿根本撐不起這偌大的府邸……”
“所以他們就把廚娘辭了?讓你來做?”李令宜毫不意外。
就連李家的嫁妝他們都敢私吞,真是欺李家如今無人!
柳氏垂首,掩住愁容:“誰叫我自己不争氣,生了個女兒,婆母和夫君對我不滿,也是我咎由自取。”
李令宜起身,将她拉住坐下,道:“你怎能怪自己?哪家生了女兒不叫‘喜得千金’?偏他孟家果真是小門小戶出身,眼皮子淺薄沒見識!你且坐下和我們一道用飯,一切有我。”
柳氏眼底一片感激:是啊,四周街坊鄰裡哪家生了女兒不是鑼鼓喧天鞭炮慶祝,女兒怎麼了,她的銅寶對娘比男兒貼心!
孟家不喜銅寶,是他們無福享受女兒關心!
她起身推辭:“今日把你們牽扯進來,奴家已是愧疚萬分,實不敢再勞煩諸位了!”
紀書甯也站了起來:“無妨,你我同為女子,不必說什麼勞煩。”
“正是如此。”李令宜按住她肩膀,讓她坐下,“安心用飯,這孟家的事我今日是管定了。”
無論朝堂,還是這後院,她都要孟家為姐姐付出代價!
*
幾人叫上銅寶,一道用飯。
崔寂十分警惕,并未同她們一起,而是站在院門處守着。
他手下都隐在暗處,若有什麼危險出手不及,還是會傷了章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