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诏你入宮,是為何事?”
“并無大事,申國公想讓女兒入宮為後,最近正聯絡朝臣。”崔寂搪塞道。
他見她每吃一樣,就要拿幹淨帕子細細擦手,能用筷子絕不上手,小嘗一口又挑剔換菜,再餓也不見狼吞虎咽,不禁覺得她又變回了章家小姐,不再像做事時那麼膽大妄為。
又不忍騙她,道:“今日也算你有功,孟瑜是申國公的人,陛下正愁不知該從何下手,碰巧他犯事……”
李令宜停下夾菜動作:“這麼快?”
她着實想不到,孟瑜這麼快就要折在朝堂了!
失了李家,失了姐姐,他所求一切将幻化成泡影,過往雲煙到頭來皆為一場空!
如此,姐姐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李令宜再擡頭看向崔寂時,眸子裡閃着光。
她小心翼翼央求道:“那……太傅可否再幫我一個小忙?若朝廷要收回孟家所得一切,房子财産等等,能不能悄悄留些給我?我要的不多,隻當初李家那份。”
崔寂仿佛感受到了這份崇拜之情,一時忍不住嘴角翹了下:“狐狸尾巴終于藏不住了。我說你怎麼對付孟家,原來是想要李家大姐那份陪嫁。”
李将軍向來疼愛女兒,他大女兒當初出嫁,嫁妝怕是全京之最了。
他記得,連後來李家那先皇後再嫁,都沒多過她姐姐。
當初符骞還向他抱怨了兩句,他勸符骞,男子漢大丈夫娶妻怎可是為看中女方家财,有李将軍這位嶽父手中兵力支持,已是勝過萬财。
李令宜繼續恬不知恥道:“行不行?你看我身為太後,身無分文!想買些吃食都得讓太傅請客!太傅也不想我天天跟你借錢吧?”
崔寂想起,她昏迷之後,符骞已将昭陽宮上下搜了個幹幹淨淨。
他默默從腰間拿下一枚玉牌遞了過去:“這是我崔家玉牌,除了街邊攤位,入店皆可登記。”
不就是賒賬?
李令宜接了過來,見那玉牌是塊小巧玲珑的花瓣形白玉,正中刻了一個“二”。
崔寂在家排行第二。
“你把它給我了,你怎麼辦?”李令宜拿在手中玩賞,道,“以後你再出門,豈不是不能随意買東西了?”
崔寂挑眉:“我有銀子。”
*
柳氏如崔寂所言,很快被放了回來。
她一見到馬車,不等李令宜下來,就帶着女兒千恩萬謝跪拜起來。
李令宜忙下車把她扶起。
雖說這鋪子沒被孟家奪走,可柳氏隐隐擔憂,自己一婦人守不住這家産。
原他人還因她夫主有官身,不敢輕易上門欺辱,而這回一鬧大,誰都知道她如今是個寡婦。
她看了看李令宜,又看了看她身後的太傅大人,欲言又止。
最終還是下定決心道:“阿愔姑娘,你說我要不要把鋪子賣了,折成銀錢,帶着女兒另謀出路?”
“這是你家裡産業,你舍得賣了?”李令宜問道。
柳氏搖了搖頭:“自是不舍得,可若鋪子在,孟家随時能再找來……若他們知道欠款是假,怕是不會善罷甘休。”
“你想清楚就好。”李令宜從不愛幹涉他人想法。
崔寂見她倒是潇灑,全然不顧當初目的,隻得吩咐侍從回府拿銀票:“若柳娘子要賣,不如賣給我崔氏。”
柳氏震驚擡頭,沒想到太傅竟不嫌棄這白事生意。
“我崔氏行商,百無禁忌。”崔寂道。
李令宜也道:“況且太傅出價必不會虧待你,若你無處可去,就繼續在這兒做個掌櫃,想必那些人知道這兒屬太傅産業,再不敢上門造次。”
“妾謝過阿愔姑娘,謝過太傅大人。”柳氏激動落淚。
待衆人簽好契書,買賣既成,崔寂又吩咐柳氏,往後一切進益不必往府上報,全數存入銀号。
他原在銀号替她做好了憑證,卻見李令宜偷偷摸摸拉柳氏到一旁,往她手裡塞了個物件。
李家在京城怎會沒有專屬銀号憑證?
李令宜把錢存在自家名下,如此一來,就連崔寂也無法追查。
事情辦妥,幾人終于可以回去了。
誰知馬車在半路上遇到山上下屬來報,紀夫人到寺裡去鬧,如今正拽着紀書甯,要她速速入宮。
原來紀書甯當初所做,全是背着家裡人的。
直到這幾日太後出宮禮佛在京中傳開,紀家人才知道紀書甯當日竟當着皇上太後的面,出家了……
崔寂又忍不住瞥了眼李令宜,暗道,原來這平日裡悶不做聲之人,心裡主意頗大。
*
山門前,紀夫人被一衆尼姑攔住。
“讓她出來見我!”紀夫人已被氣得顧不得臉面,“她若還認我做娘,就快出來見我!”
住持道:“施主,佛門淨地,入者四大皆空,六根已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