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太後救我紀氏!”
李令宜從太傅府上歸來,還未歇上一刻,便遇紀書甯前來求救。
她還從未見過紀姑娘如此失态,忙問道:“出了何事?”
紀書甯稍顯克制:“這幾日我左等右等不見母親前來,找人下山打聽才知家中出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竟被孟瑜一案牽扯,入了大牢!父親連日奔走,卻也中了計,落得個請赇行賄之罪!”
此事稍用腦子想想,也知是後位之争所禍。
“我亦不想太後徇私枉法救下我父兄,隻求太後幫我退出這後位人選,他們自然不再對我紀家攻讦不放!”
李令宜看了眼孫嬷嬷。
孫嬷嬷識趣離開,關上房門,帶走了閑雜人等。
“我不明白。”李令宜問道,“若是這等情形,你不更該将這後位奪入手中?擁有了權力,便能輕松救下你家人,向那些害你們之人報仇!”
“然後呢?”紀書甯反問,“繼續被那些躲在暗處、想往上爬之人揪住錯處,拉入泥潭,再努力爬向更高處,從此後戰戰兢兢、時刻防備着所有人?那樣的日子不是我一生所求!”
“我也不會傻到,為了家人就做出這種無畏的犧牲……”
“明明有其他辦法,卻偏逼自己走最不想走的那條路。”
李令宜道:“你所謂的其他辦法,就是來求我?求我這個位高權重之人來幫你?”
片刻沉默,紀書甯道:“是書甯方才亂了,若太後不肯幫忙,我會盡我所能探查案情,若家人有罪便心甘情願伏法,若被冤枉我會替他們洗刷冤屈,還他們一個清白!”
李令宜看着她。
她好生羨慕她。
紀姑娘同她一樣身陷囹圄,卻清楚知道自己要走的路。
即使艱難險阻,她卻一點也不願違背自己的本心。
“我可以幫你。”李令宜道,“隻是……要我幫忙,是要付出代價的,不知這代價紀姑娘願不願承受。”
紀書甯眼底燃起了一絲希望,擡頭看向她。
“你若不想做皇後,我不會逼你,可我身邊缺個人替我籌謀……”她斟酌道,“你可願留在我身邊?”
紀書甯垂下眼眸。
“太後可知,若太後今日不言不語,幫了紀某,或許事成之後我甘願成為太後之人,為報恩情肝腦塗地亦不悔……”她突然擡頭,目光如炬,“你卻在此刻尋求交換?太後果真性情中人,一片赤誠……”
李令宜聽出她在諷刺自己。
可李二姑娘就是如此,自始至終,她改變不了!
“我不屑挾恩圖報!”李令宜站起身來,“我是不如你們聰明,我也不明白為何你們做事,明明可以黑白分明,卻要事事夾雜感情。如此你我兩不相欠,你也不必整日想着報恩,豈不自在?”
她不明白,符骞想要李家兵權為靠,為何不去光明正大争取?從一個小兵做起,獲得父親賞識,從父親手中名正言順接過權力……
偏偏要娶她,口是心非拿感情綁着她,綁着李家沉淪。
紀書甯長歎一聲,道:“太後自幼陷于後宅,後又困于後宮……未經人事,不明世間,若在太後之位安度餘生,不也很好?為何……為何也要學他人一般,争權奪利?”
李令宜身為章愔,想要奪權的确站不住腳。
可她不知該不該讓人知道自己所背負的仇恨。
“若太後不能給我一個理由,恕書甯退下,今日這話就當沒聽過!”她堅決道。
李令宜朝她走去。
紀姑娘長了一雙極好看的眉眼,微微垂下時,眼底慧色萬千。
她盯着這雙眉眼,心想:也許這樣美麗聰慧的姑娘,能感她所想……
“我不是太後章愔。”李令宜輕聲道,“我姓李,是李将軍家的李二姑娘……我見過你,那年上巳節,在紀府,你還記得嗎?”
紀書甯臉色煞白。
她幼時被父母管教甚嚴,整日與祖父的那些藏書為伴,對于來過紀府為數不多的“夥伴”,她一個個曆曆在目。
在漫長的年少歲月裡,她曾一遍遍回憶着與她們相處時的場景。
李二姑娘,鮮衣怒馬,自是特别的一個。
她曾羨慕她的自由和灑脫。
隻是眼前之人……她被吓到,捂着胸口退到了門邊。
“我沒瘋。”李令宜向她解釋,“他們誣陷我失德……符骞、言殊,還有你天天見到的芳美人……他們陷害我,推我墜樓,可是他們不知此舉觸怒上天,讓我這一縷亡魂入了太後體内。”
紀書甯睜大眼睛,努力消化着這方外之言。
半晌,她才艱難開口:“史書上有記‘狡兔死,走狗烹’,李家……李家的下場,是注定的。所以,你要複仇?”
李令宜颔首。
“若你真是李、李皇後,你打算如何複仇?”她又問。
埋藏于心裡的秘密終被一人所知,李令宜目中壓抑着興奮:“我要讓符骞向天下人昭告李家無罪,我要讓他跪在我面前求饒,我要讓他們統統以死謝罪!”
“可你為一己私欲,讓天下再次陷入無主之境,引發戰亂……”紀書甯眸中光芒漸熄,“也是,你是高高在上的貴女、皇後、甚至太後,不識民間疾苦,自然隻想着自己。”
她眼前浮現曾看過的史書,天下大亂之時這世間如何慘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