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書甯沒想到姚蕊如此謹慎試探,她想了一圈發現自己并不認識其他男子,随口說道:“隋家六郎。”
“難怪!”姚蕊眉眼挑了挑,道,“那賀三小姐當街鬧着要退婚,聽說是紀姐姐當機立斷,一口替隋郎君應下,我還當紀姐姐和隋家有何幹系呢,原來如此。”
這麼一說,她倒打消疑慮,再深信不疑。
雙方達成交易,李令宜放姚蕊離去。
“也不知事情能不能成……”她隐隐有些擔憂。
紀書甯道:“為何不能成?阿令,你再不能猶豫!太傅他為你做到那種地步,你回來是如何跟我說的?你說你大仇未報,不會對他有一絲一毫的心軟!若你真要奪了他打下的江山,你以為,他會對你手軟?”
*
太傅府内。
崔寂幾天未入宮了。
這點小傷對他來說不算什麼,無非是在臉上,傷口雖已結痂,難免留下一道長長印記。
王鈞和程将軍來時,見他正閉眼撫琴,腳邊不遠處一個炭盆燃起灰煙,似乎正在燒什麼東西。
程将軍一眼便認出火中殘本,驚歎道:“你、你這是焚琴煮鶴、暴殄天物!”
王鈞皺眉,往那裡頭仔細一看,隻看到被燒了一半的書皮上,殘留着幾個“二三事”。
“這是什麼?”他問。
程将軍促狹道:“太傅這臉上是如何弄的?添了這道傷口,看上去倒更兇了些,也不知是不是如那書裡所寫,體力兇猛異常……”
崔寂猛地睜開雙眼。
一根琴弦應聲而斷。
程将軍忙噤了聲。
兩人識趣坐下,不敢再有言語玩笑。
“崔兄這傷……”王鈞關心道,“這傷在臉上,怕是以後都有損玉顔。”
崔寂道:“我無甚在意。”
程将軍忍不住插嘴:“就是,太傅大人他又不用以色侍人,男子臉上有道傷怎麼了?無需在意!”
“如何弄的?”王鈞問道。
崔寂把琴置于一旁,收拾起斷弦來:“不小心罷了。”
“唉,這府裡下人是如何伺候的,竟讓你不小心傷了。”程将軍道,“我上次好心送你個會伺候人的舞姬,你還把人給退回來了!”
崔寂隐隐想起那女子眉眼間的相似,恹恹道:“往後不要再擅作主張。”
兩人皆看出他心情十分不悅。
“聽聞你告假幾日未曾進宮了。”王鈞道,“今日宮宴,我和程兄過了午時便要準備入宮,你不打算去?若是因這臉上的傷,大可不必如此。”
程将軍道:“是啊,還要谒見太後,你就不想……”
王鈞忙瞪了他一眼,把那後半句話瞪了回去。
王家和崔家世交,他與崔寂是多年好友,不用多言已猜出他的心思。
“我與崔兄一般年歲,膝下已有兩個小兒,不知崔兄何時能有喜事?”他道。
崔寂擺弄琴弦,心無旁骛:“朝局不穩,大業未成,兄不娶妻。”
“這怎麼成?”程将軍急道,“男子成家立業,你們知道為何這成家在前,立業在後?”
王鈞:“為何?”
“那自然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若先成了家,過了這情關,往後再成大業,才能不被那些情愛所束縛!”程将軍講到此,頗有些遺憾,“依我看,太傅大人正是因此,才會陷入如今境地!”
王鈞聽了,覺得十分有理:“若崔兄有意成婚,我王氏貴女,可任君挑選。”
崔寂不理會兩人。
程将軍實在受不了了:“你喜歡章太後,大不了就把人搶過來,想法子給她換個普通身份,安置在你這後院,其他人就算是陛下又能耐你何?”
王鈞立刻搖頭:“不成!崔氏絕不會讓一個身份普通的女子,做正室夫人。”
“那就娶你王氏貴女打掩護,讓她做個妾室。”程将軍出主意道。
“程兄這是在辱我王氏!王氏貴女,豈會容許枕榻邊有其他威脅存在,到時崔兄後院不安,他如何能兼顧前朝!”
兩人争吵了起來。
崔寂垂首,從身邊溪水中看到自己倒影。
那兩人的提議,他竟有些心動。
他想進宮問一問她,願不願放棄追求權勢,從此跟随在身邊,伴他左右。
隻是……
他看到水中倒影,竟第一次生出了自慚形穢。
這可怖的傷口,不知會不會吓到她。
“說到底,你到底随我們一道參加宮宴嗎?”程将軍吵得氣喘籲籲。
崔寂拿出符骞旨意:“陛下已下诏,宮宴要我入宮陪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