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遲居内。
然芳不知何時離去。
李令宜呆立在原地,久久出神。
這院落靜的可怕,偶有微風拂過,竹葉輕晃作響。
這不該是他的錯。
就算昭陽宮并無外臣出入,他們想誣陷一個人,總會找到别的由頭。
李令宜卻忍不住生氣。
侍女從後廚送來一碗湯藥:“姑娘,大人該喝藥了。”
李令宜接過托盤,走了進去,臉色沉重。
天氣越來越熱,屋内有陽光曬進來,散去了不少病氣。
崔寂本該心情舒暢。
可此時他心中如同壓了塊石頭般。
他看着李令宜把那青瓷藥碗放在桌上,毫無喂他喝藥的意思。
“太傅既然已能起身,這喝藥之事,不必假于人手吧!”她沒好氣道。
崔寂隻好起身,移步桌前坐下,與她面對面。
“昭陽宮……那時我夜夜入宮,是有緣由的。”他解釋,雙眸燦燦,“章家姑娘曾與我定親,我不能讓她就此逝去,于是趁夜色避人耳目,給她解毒。”
“太傅對未婚妻留情,是應該的,旁人不該說什麼。”李令宜冷冷道。
“非我留情,縱使我與她隻有點頭之交、一面之緣,也不該放任她就此隕落。”他正色道。
李令宜撇過他的目光。
他和符骞不同,他有底線,有自己的一份責任。
“可你保住了她的命,卻害了我。”
從樓台墜下,太疼了,她至今都忘不了那種疼痛,全身骨頭盡數折斷,許久……才咽了氣。
她無法輕易原諒任何人。
“我不該如此,是我的錯。”崔寂垂眸,遮掩了滿目歉疚,“可若非我保住了她的命,今日你也無法平安在此!”
李令宜蓦然看向他!
“真可憐啊!”她自嘲笑道,“章愔可憐,她已故去,卻無人關心,被我占了這身子……我也可憐,明明一縷孤魂,天地間逍遙,卻要帶着痛苦和仇恨回來……”
“你們這些始作俑者,卻好好活着,不用承受任何後果!”
世間之事多有不平。
她突然有些厭倦。
李令宜起身往外走去。
“不準走!”崔寂一聲暴喝,不顧一切追了上去,将她從背後死死抱住。
他心中萌發了一個可怕的想法。
他不要她走了!永遠不要!
“你恨叛你的婢女,我把她殺了給你洩憤!你恨符骞,我把他的江山奪了給你!”他在她耳邊哀求道,“你隻要留在這兒做我的女人,想要什麼我統統給你!”
李令宜被他箍的一動不能動。
男女力量之懸殊,她是第一次體會到。
“我不要你幫我了!”她心底竟感到一絲害怕,“我不要報仇了,我什麼都不要,求你放了我!”
他雙臂稍松。
可下一刻,卻越縮越緊:“甯願放棄報仇,也不願留在我身邊……”
他低低笑道,“莫要騙我了,你和紀氏那個嫡女在謀劃什麼,我一清二楚!”
紀書甯……
她逐漸震驚:“你要做什麼?不要對她下手!”
“她以為她脫離了紀氏,就能獨善其身?謀反可是誅九族的大罪!你若不想她被告發,就乖乖留下!”他低聲威脅。
李令宜無力再抵抗。
她全身松軟,靠在他懷中,任憑擺布。
這青天白日,栖遲居屋門緊閉。
兩個婢女默默低頭灑掃院子,不去探聽室内靡靡。
*
如此縱歡幾日,太傅的身子竟一天比一天好。
這日一大早,府中接到消息,崔夫人終于要來探望兒子。
崔寂受傷是隐秘之事,故她一直不知。
隻是前些日子,賜婚的聖旨下來,又逢管事來要侍女,崔夫人才想着是該入府瞧瞧,這婚事備的如何了。
聽聞母親要來,崔寂一大早穿戴整齊,神色斐然,嘴角也止不住上翹。
“今日我帶你見見母親。”他道。
李令宜每晚被他索取,已是困倦至極,一副憔悴樣子。
可一聽說崔夫人要來,她打起精神來。
若是能借崔夫人趕她出府……
想必崔夫人是見過章愔的,兒子娶妻在即,身邊卻有她這樣的舊人,怕是容不下她!
李令宜那黯淡麻木的雙眸頓時亮了。
她移步妝奁,決心将自己裝扮的花枝招展,來惹崔夫人讨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