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教你,如何報複一個人!”
李令宜在府内見到了然芳。
短短幾日未見,她差點沒認出然芳,隻見她蓬頭垢面,佝偻着身子正跪在地上擦洗地闆。
廳堂外不遠處,一老婦撈起木盆裡一件衣裳擰幹,怒氣沖沖道:“動作快點!這兒還有一堆衣裳要晾曬!”
然芳擡頭,拿粗布袖子擦了下額角的汗,目光狠毒瞪着那老婦。
“我是陛下親賜的貴妾!”她嘴裡喃喃,“你們敢如此對我,我要讓陛下殺了你們!”
這話被那老婦聽去。
她嘲笑道:“進了我們太傅府上,管你是誰賜的!陛下,哼,還不得聽我家大人的!我家大人要你做這最卑賤的下人,你就得做!陛下也管不了他!”
這一切被李令宜看在眼裡。
她站在不遠處一棵樹下,樹冠陰影正好擋住了她和崔寂的身影。
“看到了?”崔寂附在她身後,道,“你以為我會殺了她?李二,人最恐懼的不是死,而是從高處跌落,曾經明明擁有,如今卻盡數失去……”
從婢女到宮妃,再從宮妃淪落為婢女。
他盯着她的側顔,陰沉道:“不如我陪你去問問,她如今是何感想?”
李令宜已僵在原地。
她和然芳一起長大,自然知道然芳從未受過這種苦。
雖是下人,在李家無人敢罵她。
入了宮成了皇後身邊大宮女,除了偶被妃嫔責問兩句,多數時候是受人追捧的。
半晌,她堪堪開口:“不用。”
看她陷入沉思,他這才滿意:“卿卿可學會了?”
“太傅慣會玩弄人心。”她轉身,鼻尖觸碰到他胸前,才發現兩人離的這樣近。
他這一片寬闊,倒想讓人倚靠,可惜橫在兩人之間的前事,令她不能!
然而下一刻,她卻被他圈住,跌入懷抱。
“若我會玩弄人心,你的心早已是我的!”崔寂低低道,“李二,你聽好,朝堂不是兒戲,從即日起,你何時學會狠心報複别人,我……就放你走!”
他懷中溫暖,帶着她常愛聞的淡淡香味,讓人沉溺。
李令宜整個人埋在他懷中,心尖一跳:“真的?”
“小姐!”
不等他回答,然芳在不遠處喚道。
她正要到院中晾曬衣物,出了廳門,一眼瞥見樹下兩人。
對于李令宜的身影,她再熟悉不過!
“小姐!”然芳焦急跑來,撲倒在地上,“求小姐救救我!”
此刻她把李令宜當那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李令宜慌忙推開崔寂,恢複神色,冷冷看着她。
“小姐,你看看我的手……”然芳伸出兩隻手,展現在她面前。
原本白皙柔軟的手,如今被水浸泡的紅腫蛻皮,還有潰爛之處。
她淚水漣漣:“這幾日我住在柴房,做着府裡最髒最重的活,一日隻有一食,全是他們吃剩下的!”
說着她伸手去拽李令宜裙角。
李令宜忙往後退了退:“自食其果。”
“小姐你忘了嗎?你從不舍得我做粗活重活,你說過,有你的一份,就會有我的一份!”然芳凄凄道,“然芳知道錯了,小姐最為心善,求小姐讓太傅饒了我!”
她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身形削薄了許多。
李令宜看了眼崔寂。
崔寂正目不轉睛看着她,仿佛在逼問她接下來該如何做。
她狠下心來:“我已不是你的主人,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院中老婦放下手中活計走來,嚷道:“叫你做點活而已!有什麼好哭的!咱們府裡剩飯,外頭人想吃還吃不上!你也不出去看看,大街上一日一飯食的百姓多了去了!給人家當粗使丫頭都一堆人搶着去!”
“也不知你之前的主人,是誰慣得你!”她來到崔寂面前,恭敬道:“大人。”
然芳抽抽噎噎,不忘惡狠狠瞪了她一眼:“你懂什麼!我是家生子,是小姐的陪嫁丫鬟,自然和你們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的?不都是下人!”老婦嗤之以鼻。
李令宜心中不禁哀歎,她果然太過心軟,把然芳看顧的太好。
“你曾對我做過什麼,如今這下場,已是輕罰了。”李令宜垂下眼眸,面色恹恹,不想再搭理她。
然芳怔了怔,目光轉向太傅大人。
“大人!”她壯着膽子撲過去,緊緊抱住他的長靴,“妾是陛下賜您的妾室,隻要大人願意,叫我如何伺候大人皆可!隻求大人别再留妾在此受磋磨……”
崔寂不動,冷冷看着李令宜。
“後宅如前朝……”他提醒道,“娘子該如何處置?”
後宅不斷有婢爬床想做被伺候的主人,前朝又何嘗不是?
天下熙攘,皆為利來。
“發賣了出去吧。”李令宜輕飄飄道。
發賣出去,等待她的将是未知前路,運氣不好,賣到青樓妓院也是常事。
然芳一臉絕望。
她緩緩松手,不敢置信看着李令宜。
“你好狠的心,從五歲起我就陪在你身邊,做你的玩伴,你病了我先替你試藥,天冷了我給你暖床,大暑之時你晚上熱的睡不着,我就不能睡,給你搖扇到天亮!你不愛讀書被先生罰,我就要替你罰抄一夜!”
然芳目光漸漸轉為怨毒,“憑什麼你是小姐,我隻能是奴!我為你做了那麼多,即使入宮還是伺候人的宮女!你不願讓我接近陛下,防着我,我偏要接近他,為自己謀得一宮之主!不,不止,我還要搶走你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