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漫漫。
太傅府的馬車在城中一處銀号停下。
崔管事憂心忡忡:“大人要動用崔氏族産?”
崔寂掀開車簾,目光牢牢盯着銀号牌匾:“若沒有我,這些族産何來今日!”
崔氏族人仗着他的勢力,大肆收刮斂财,如今也該回報了。
“大人!”管事盡力阻止,“往後大事,用得着錢的地方太多,買下錦夢樓又無大用!還請大人三思!”
“誰說無大用?”
錦夢樓背後的勾當,他雖用不上,可若将來李令宜在青州,京城的一舉一動用這青樓來傳遞消息,再好不過。
“李二。”他垂下眼眸,“我送你這份大禮,全看你能否接得住。”
此刻錦夢樓。
蔺如玉已遣人送信,告知主人近兩日發生之事,請他得空來此一聚。
她又叫來心腹:“去給謝府的四小姐也送一封信。”
想必即将進門的太傅夫人,對這位李嬌嬌也頗感興趣。
不出一日,這滿大街尋人的崔氏族人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聽聞是有人暗中放出消息,說逃跑的婢女已被太傅尋回,并安置在郊外别苑。
蔺如玉冷笑,太傅大人為李嬌嬌可是煞費苦心。
*
李令宜已在錦夢樓觀察數日。
這蔺如玉的确神秘,她幾次借口想進入蔺如玉的屋子,都被人攔了下來。
且她身邊兩個侍女,能識文斷字,也會武。
她身為武将女兒,舞刀弄槍亦不是難事,可惜爹娘自她及笄之後,便不準她碰那些刀劍了。
“嬌嬌姐。”阿月站在她身邊,眼巴巴望着那一桌子飯菜。
錦夢樓的姑娘們,一般在午時開門迎客前,一起用午飯。
經過這幾日的調.教,大家食不言寝不語,用飯時大堂内一片安靜,無人再搶着吃喝了。
隻是玉娘對李嬌嬌這位教習師傅,卻重視的有些過分,單獨為她置桌用餐不說,就連飯菜也比大家好上許多。
阿月手裡拿着半個發黃的籠餅,眼睛卻盯着李令宜跟前那白米飯。
李令宜也有些尴尬,這食物讓她一人獨享,也不知是不是蔺如玉的挑撥對立之計。
“阿月坐我旁邊。”她把一盤炒羊肉絲往阿月面前推了推,“姐姐不餓,給你吃吧。”
阿月興高采烈坐下,她還從未吃過肉。
“阿月!過來!”紅姑喚她,“那種東西哪是我們能吃的!”
阿月方才亮亮的眼眸,瞬間暗了下去。
李令宜道:“你也不必在那兒陰陽怪氣,她們還小,正長身體,該吃些好的才是。”
于是她招手,讓其他幾個奉茶丫頭也過來。
誰知紅姑走到她面前,揪住阿月後領,把她提了起來。
“你懂什麼?她們若是今日吃了這珍馐美馔,往後那些粗茶淡飯便難以下咽!”紅姑喘着粗氣,道,“若你為她們好,就留着自個吃吧!”
李令宜看了看其他人的吃食,一盤梅幹菜,配一個籠餅。
真的那麼難以下咽?
她放下手中筷箸,走到另一桌,拿起籠餅咬了一口。
沒什麼味道,隻填飽肚子而已。
她坐下,又夾了些梅幹菜,學着大家的樣子配着嚼了嚼,才覺有些鹹味。
“往後我同你們一起吃。”她把自己桌上的菜給幾個桌子分了分,對紅姑道,“你說得對,總有一日我也得适應這些飯菜。”
紅姑不再出聲,默默坐下。
想她從一個沒吃過苦的大戶人家妾室,淪落至此,往後不知有多少苦等着。
衆人眼裡有了一絲同情。
正當大家埋頭吃飯之時,一個女子走了進來,帷帽遮面,身後還跟着六個婢女。
立即有人上前道:“這位……娘子,您找誰?”
那女子環顧四周,最終把目光落在李令宜身上。
若不是她遮了面,早已顯出滿臉震驚。
隻見昔日那位雍容華貴,珠圍翠繞的李姑娘,此刻正身着毫無光澤的粗糙布衣,嚼着一塊快要發黑的餅……
她猛然掀起帷帽,不敢置信道:“你竟淪落至此?”
李令宜這才看清,原來是謝四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