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她一命。
李令宜不得不拖她下水。
且退婚之事,怕是符骞不會應允。
“謝小姐身邊婢女守衛衆多。”她上下掃了謝四娘幾眼,試探道,“依你看,宗正的屍體該轉移至何處為妙?”
謝湄如此七竅玲珑心,瞬間便明白了她的意思:“等後半夜街上無人,我讓他們來……”
謝家的馬車,就算宵禁,也是無人敢查。
“你看……扔到城郊亂葬崗如何?”她輕聲道,和之前相比,已是軟了許多。
謝湄的生存法則,倒是能屈能伸,該嬌軟時無半點别扭。
李令宜此時已在冥思苦想,如何能把宗正的死,推到符骞頭上。
若扔到亂葬崗,風吹雨淋,到時認不出屍體不說,若查案很容易抓到蛛絲馬迹,牽連錦夢樓。
如果能藏匿于皇宮……
“明日你依舊到宮中去,求陛下收回賜婚。”李令宜神情嚴肅,“想辦法,把宗正藏匿在宮中。”
謝湄登時站了起來,目光驚懼:“這、這怎可能做到,你莫不是借此事,要陷害我?”
她帶一屍體進宮,若被查出來,到時說是她殺了宗正,百口莫辯!
“……真是好主意。”李令宜差點淚流滿面,自己怎麼想不到這種法子。
一石二鳥!精彩絕倫!
她差點給謝四娘鼓掌了,她隻謀崔氏主母之位,根本不在話下。
“一切聽從我的安排。”崔寂走過來,暗藍紋衣上染了些血迹,雖不明顯,他還是垂眸掃了一眼,目露嫌惡。
三人對坐。
謝湄對兩人防備頗深,看向崔寂時,眸中更有深深懼色。
方才聽宗正所言,他也要反了。
手握兵權,又掌控了朝廷銀錢來源,他若不反,恐怕身邊亦不乏鼓動他造反之人。
那些不忠于朝廷卻忠于他之人,哪一個不渴望在這權力場分食厮殺、加官進爵?
到時崔謝兩家,難免不把她一個婦人推出去,做棄子,暫且平息帝王怒火。
這樁婚事,竟是表面風光至極,背地裡在劫難逃。
難怪他如此傾心太後,卻隻敢将她放在身邊,轉頭便輕易接受了陛下賜婚……
“好啊,你們兩個,打的一手好算盤!”她發出一道兔死狐悲般的孤鳴。
李令宜懵懵懂懂道:“謝小姐誤會我了!方才隻是玩笑之言,我絕沒有陷害你的意思!”
謝湄把目光移向崔寂,透着視死如歸的堅定,一字一字道:“說罷,太傅大人想讓我如何做?”
“明日進宮,我會為你準備兩口箱子,一口放忙金銀珠寶,以備宮門處查驗,一口放入宗正。”崔寂這話說的極為輕松,仿佛是他在講述如何進自家門一樣,“你以給陛下獻寶為由,對宮門守衛以金銀賄之,放你的馬車順利入宮,我會派人在宮道僻靜處等你,用另一箱寶物換走他。”
謝湄咬了咬牙,如今她再說些廢話推脫,也是不行了。
她隻能應下。
“既已敲定,我先回了。”她恨不得立刻離開這虎狼窩,“明日一早,我在謝家聽候大人指令。”
打開門,外頭繁華聲如潮水般湧入耳中。
她恍惚了一下,方覺不真實。
一門之隔内外完全是不同世界,外頭的人飲酒作樂,絲毫不知裡邊出了大事。
錦夢樓易主。
“這地方從今日起,是你的了。”
待門關上,屋内再無他人,崔寂道。
“宗正名下産業,宮中有記錄,如今他死了,也應被宗室收回。”李令宜自嘲道,“怎麼也輪不到我。”
崔寂把産契拿出,放在桌上:“京中誰人不知,我出了百兩黃金,把這地方買下了。”
那老宗正自從得知他是買家,日日在衆人面前将此事宣之于口,生怕别人不知道,當朝太傅要買青樓。
“雖這契書還未按手印……”他目光朝内室看道,“這還不簡單。”
“你把它給我作甚?”李令宜緊鎖眉頭,本能拒絕,“既然契書上這主人是你,便是你的,我不會染手。”
幾日不見,她雙頰陷下去了些,神色亦有些憔悴。
那雙擺在桌上的手,從前瑩瑩如玉,現如今卻隐隐有脫皮之處暗藏。
崔寂低低道:“你初嘗人間百态,難道就不想幫助身邊這些可憐人?你若将來掌握這天下,上要學朝堂謀略平衡之道,下亦要懂販夫走卒生存之道……”
“天下百姓皆是你的子民,你有能力拉他們離開泥沼,又何苦拘泥于是不是憑自己得到?”
“心軟,成不了大事!”
“我就是成不了大事又如何!”李令宜被戳中痛處,憤憤道,“便是如此,我也不會再安心做一介婦人,被人豢養,把自己的命交給到别人手上!”
她知道他說得對,她也想幫這些姑娘們,叫她們不必再受賣身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