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話刺耳。
“李二,你不要聽謝氏所言。”崔寂垂眸,手緩緩觸碰她的指尖,“她把我同别的男子放一處,以為我亦是那薄情寡義之徒,我知道這世間薄情男子比比皆是,可總有例外……李将軍不也隻有你母親一人?”
“我爹……”
她父親的确無妾,縱使母親隻能給他生兩個女兒,他也并未動納妾心思。
可她母親是颍川荀氏!
母親有家族做靠山。
父親起家背後,逃不過荀氏的影子。
當年隻道是父母恩愛,可如今經曆多了再去回想,母親亦有默默落淚的時候。
觀她面露失望,崔寂又急迫道:“就算如同謝氏所說,我這等人不會有心,不會有情,可你知道我每日瑣事纏身,再騰不出空閑去哄其他女子……”
“我此生,隻有你一人就夠了。”
他這話說得情深意切。
李令宜雖有心動,卻冷靜道:“所以,你要我放棄所做的一切,回到你的後宅?”
“你的仇我來幫你報,你想要江山,我就以這江山做聘禮。”
“之後你登上帝位,隻有我這一個皇後?”她不禁諷笑,“你要不要聽聽,你在說什麼不切實際的胡話!不過是騙我一時罷了,哪個帝王沒有後宮?不需延續子嗣?”
崔寂眸中漸漸冰冷。
“哦,差點忘了,你還有個明媒正娶的夫人,她身後是整個謝家,到時若她做不了皇後,你猜謝家會如何?”
門閥皆為一體。
“我……已不是那個好騙的小姑娘了。”李令宜一聲歎息。
燭影搖紅,投在桌上隔開一道陰影。
如同兩人之間裂開巨大的溝壑。
“我會離開崔氏!”崔寂握緊雙手,“到時謝四娘也不再是我的妻子。”
他若想起事,必須掙脫世家大族桎梏,避免淪為他們的傀儡。
所以他一早便想好了,時機一到,便徹底在族譜上除名,讓崔二郎在這世間消失。
“在這世上,我就算騙我自己,也決不願騙你……”
他默默拿出一把短刀置于她面前。
刀鞘綴滿寶石,卻鏽迹斑斑。
李令宜眼中一驚:“你去過李家?”
她記得這把短刀,是符骞從邊關回來送她的禮物。
崔寂看着它,眸中深情:“我在邊關集市上見到這把刀時,覺得它甚配李家二姑娘,于是勸符骞買下,當作禮物送你……你以為他對你上過心?他送你的東西,哪一樣不是我親自挑選的!就連當初他求娶你,也是我……”
他聲音哽咽,手掌緊緊抓住胸口,痛苦嘶啞道,“我後悔了……我騙我自己,從不敢多看你一眼,當初在那麼多貴女中為何偏偏選中你,讓他去接近你……原來全是我騙自己!”
李令宜“噌”地站起。
她面色煞白,不敢置信,她前半生的感情竟是一場巨大的謊言。
“難怪他會毫不猶豫……”她不知不覺已淚流滿面,嘴角卻扯出一抹諷笑,“他一定恨極了我,恨我害他斷指,恨我爹把他扔進軍中曆練,沒有直接給他權力,恨我占了皇後之位……”
符骞一定早想殺她全家!
崔寂快步走至她跟前,把她擁入懷中,聲音顫抖:“你跟我回去,我不忍心,不忍心你在這兒受苦了!”
李令宜推開他,擡起袖子把淚擦幹。
她面上浮現一抹詭異笑容:“太傅既然後悔了,是否要補償我?”
崔寂怔了怔,垂眸道:“自然,你想要什麼我都會給你,若你想要我的命……”
他把短刀遞給她。
李令宜接過短刀,觸感冰冷。
“我要你的命有何用!”她狠了心道,“把你的銀錢、你的兵權全部都給我用,我就原諒你。”
“你還是要去青州?”崔寂一眼看穿了她,“我已答應你,你所求一切我将親手呈上,為何還要親受這一遭罪?”
李令宜冷笑。
他果然還是不願給。
“你想要這江山,便不要說是為我!”李令宜冷冷拆穿他,“明明是你們渴望權勢,為何總要找女子做借口?”
說罷,她頭也不回拂袖離開,再也沒回頭看他一眼。
崔寂怔在原地。
他想起自己曾經也不過是個遊手好閑之人,不用像兄長那樣承襲崔氏家主之位,每日過得恣意潇灑。
那時他最大的願望,就是成親生子,過好崔家二郎該過的一生。
若失去所愛之人,這江山在眼中也索然無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