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街盡頭,圍滿了人。
那青衣女子重重放下車把,怒氣沖沖撿起地上鬥笠,又重新蓋回男子臉上。
“看什麼看!”她沖人群嚷道。
随後又用自己那小身闆拉起車,艱難往前走去。
李令宜雙腳如被釘子死死釘在地上。
風迷了她的眼。
她抓住紀書甯的手,微顫了一下:“我方才沒看清楚,你看清楚了?”
紀書甯垂下眼眸,沉默半晌,才道:“你看錯了。”
“隻是人有些相像罷了。”她又補了一句。
街邊叫賣聲如潮水般湧入耳中。
李令宜松開她的手,長舒一口氣,故作輕松揉了揉眼:“都怪這風。”
半日之内,王府已換掉了所有下人。
除了蕭側妃那兩個陪嫁丫頭和婆子身契不在府内,動不得外,其餘煥然一新。
世子庶弟符瑜的奶娘也被趕出了府。
他正哭鬧,讓符叙還他奶娘。
“你死了娘,就不讓别人好過!”符瑜不過七八歲的年紀,鬧起來驚天動地。
這等大逆不道的話,也能沖着嫡長兄說出來!
符叙卻是個好脾氣,無奈道:“弟弟你看,我也同你一樣,把奶娘發賣了。”
李令宜聽到這話,氣不打一處來,冷眼看着兄弟兩人,嘲諷道:“都幾歲了,還離不開奶娘!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都是一歲小兒,嗷嗷待哺呢!”
如今這滿院子的新人看着,若世子不能狠下心來,處置這個庶弟,往後下人見風使舵,又拜了蕭側妃的碼頭,她這銀子都要白花了!
符瑜瞪了她一眼:“母妃說了,兄長身邊淨是些妖娆女子,惑他心志,今日一見果不其然!兄長給自己留了這麼些美貌女子,瑜兒身邊連個奶娘都不給留!”
他陰恻恻道,“你若不還我奶娘,我就讓母妃把你身邊這兩個女子弄來伺候我!”
小小年紀無法無天。
李令宜盯着符叙,問道:“世子,有人出言冒犯,該當何罪?”
符叙有些為難:“母親,他是我弟弟。”
“啪——”李令宜拍案而起,“你還知道我是你母親?”
符瑜被她這可怖的樣子吓了一跳,抓住符叙衣袖氣呼呼搖晃道:“母親?你何時又有了母親?我娘呢!我娘才是把你養大的人!”
符叙忙甩開衣袖,認真道:“瑜弟,此事還未下诏,陛下無子,欲從宗室中過繼一子……”
“這麼說,陛下是選了你?日後你就是太子?”符瑜不敢置信。
憑什麼選這個自小任他欺辱的兄長!
太子,聽起來多威風!
他也要!
“若诏書下了,這邕王之位便是瑜弟的,也算我報答了小娘的養恩。”符叙道。
“邕王?我才不稀罕!”符瑜伸出兩隻拳頭,狠狠捶了符叙兩下,“我這就去找我娘,讓陛下改诏,選我做太子!”
“晚了!”李令宜再也看不下去,冷冷道,“太後懿旨,明日就到!”
人都以為太後還好端端坐在後宮中。
她便還以太後身份,下一份懿旨,過繼邕王世子為符骞繼子。
青州距離京城遙遠,待符骞知道此事,再宣稱太後崩逝,也已晚了。
反正造反四起,屆時誰還在乎是不是真的。
符瑜上下打量着李令宜,頗為警惕:“你究竟是何人?”
李令宜也學他的樣子,陰恻恻道:“大膽!見了皇後,還不跪拜?”
“皇後娘娘?”符瑜年紀雖小,卻也不傻,皺着眉頭道,“不可能!皇後娘娘正穩坐中宮,怎麼可能來這種地方!”
李令宜目光掃過院子裡每一個下人,最終冷眼看着不遠處兩個守衛:“你們是全都聾了?這庶子冒犯世子、冒犯皇後!把他給本宮捆起來,扔到馬廄裡去!再敢犯上,趕出王府,貶為庶人!”
這時,一衆下人才反應過來,齊齊跪地高呼:“皇後娘娘千歲!世子千歲!”
符瑜被吓懵了,任由兩個守衛毫不費力把人綁走了。
王府暫且恢複了甯靜。
李令宜知道,這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片刻安甯。
若蕭側妃回來,得知此事,青州大營将要蠢蠢欲動了……
“讓你查的事,查的如何了?”李令宜對符叙沒什麼好臉色,“那頭冠,是仿制?還是她占了邕王妃的?”
符叙回道:“我第一時刻派人查驗了當初陪葬記冊,這頂冠并未作陪葬之物,府庫内也已不見蹤影。”
“你這孩子,心怎麼這麼大!”李令宜不禁責難道,“禦賜的王妃頭冠,本就是要傳給下一代王妃,根本不可能作陪葬!你生母應留給你不少東西,還有她的嫁妝,你怎可讓一個側室霸占了她的一切!”
符叙面色也有些冷:“當初我年幼,若無蕭側妃庇護,恐怕我活不到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