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樂言收斂了情緒,認認真真給褚欽号了小半個時辰的脈,看了他的眼睛嘴巴,還用銀針紮破手指擠出血來聞了聞。折騰了一個時辰,淡樂言終于停了手,對晏禮說:“王爺,我需要一個地方制藥。”
晏禮大喜過望,立刻點頭:“淡醫官盡管在我府中揀選,沒有合适的,現造一個也行。”
淡樂言又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晏禮又問:“那靖甯侯的腿?”
淡樂言直接對褚欽說:“侯爺自己應當知道是怎麼回事,大火中,應當有東西護住了侯爺身軀,可侯爺手臂和腿受傷嚴重,筋脈不全,是以闫松用腿上的筋脈修補了手臂的筋脈,所以侯爺的手臂才能運轉自如,隻是力氣小些,是也不是?”
褚欽點頭:“淡醫官神乎其技,這都看得出來。”
晏禮又湊上來:“腿上筋脈可還能修補?比如移植他人的……”
淡樂言說:“且不說侯爺雙腿殘疾這麼多年,已經不僅是需要修補筋脈了,也不說移植他人筋脈有傷天和,單是侯爺的身體,就已經再也承受不住這麼大的金刀之術了。侯爺已經傷了底子,即使解了毒,也比不得常人,還需好生調養着。”
自然還是活着更重要,大家都知道這個道理。
安頓好淡樂言,晏禮又親自跑了一趟太醫署,把淡樂言要到王府做了府醫。
因着東宮剛剛空下來,七皇子晏琪準備及冠,諸皇子間呈現出詭異的平靜。晏禮漸漸有些差事要做,褚欽還是空頭勳貴。
淡樂言花了幾天時間煉了藥,正式開始給褚欽解毒,于是褚欽過上了早上吃藥施針,晚上放毒血的日子。
晏禮問過淡樂言為何要這麼麻煩,淡樂言保持了白眼看晏禮的優良傳統,表示先後一年多沉積下的幾十種毒,在體内存了幾年,要完全拔除,肯定也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然後晏禮發現慢慢解毒也有好處,褚欽終于正式住到了睿王府,經過不斷的得寸進尺,他已經可以把褚欽摟在懷裡睡了。
于是在端午節前的某日,晏禮出門上朝之前,鼓起勇氣掰過褚欽的臉,在他的額頭上親了一口,然後沒敢看褚欽的臉色就落荒而逃。
褚欽:還以為進展不下去了正準備主動一點呢。
施過針,褚欽照舊出了門,馬車卻沒往黃金台去,而是拐進了瓦肆,在一座戲樓前停了下來。邊鶴背褚欽上了雅間,将褚欽放到了窗邊的圈椅上,褚欽看了一眼角落裡站着的人,叫邊鶴出去了。
早已等在雅間裡的人摘了帷帽,露出一張永遠帶着笑意的臉。褚欽拱手:“齊王殿下。”
晏嘉坐到褚欽對面,擡手替褚欽倒上茶,說:“靖甯侯倒是讓本王好等。”
褚欽笑笑:“殘廢之人就是麻煩些。”
晏嘉道:“當年同在崇文館讀書,你的騎射武藝總是第一,策論也能排在前三,晏禮全靠你護着,我有時候也羨慕他。”
褚欽轉頭看向戲台,那裡正咿咿呀呀唱着,他慢慢開口:“中宮親子,右相外孫,還需羨慕别人?”
晏嘉也看向戲台:“你方唱罷我登場,這世上的事不過都是些此消彼長,含混之間一輩子也就過去了。”
褚欽開口:“帝王心術,于國無益。”
晏嘉有些惱:“什麼有益無益,坐上那個位置,想的都是一回事,多的是身不由己。而且,”晏嘉向褚欽欠身,“那位的心思,如今世人皆知,你又拿什麼和我争?”
褚欽不閃不避,直視晏嘉,并不動氣:“我們依仗不同。”
晏嘉坐回去,好整以暇,“或者,靖甯侯也可以選我,你的抱負,在我這裡未必就會埋沒。”
戲台上唱起來:暗淡輕黃體性柔。情疏迹遠隻香留。何須淺碧深紅色,自是花中第一流。梅定妒,菊應羞。畫闌開處冠中秋。騷人可煞無情思,何事當年不見收……
褚欽抿着嘴不說話,晏嘉笑了:“你當然不會選我,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能扶他上位,然後呢?”他從上到下掃了一眼褚欽,目光落在褚欽無力歪着的腿上,“你能一直扶着他嗎?你能活得比他長嗎?沒有你這套馬橛子,他這匹瘋馬有人能控制得了嗎?還有子嗣呢?你們就算抱一個來也沒人信啊,任由宗室鬧起來,大雲江山還能穩固嗎?你打這江山是為了看他們阋牆的嗎?”
晏嘉站起來,看着依舊坐在圈椅裡的褚欽:“老七下個月就及冠,老九這些年也沒閑着,你們兩個,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個居江湖之遠,拿什麼争?你自己養出的一朵小白花,你讓他去吃人?”
見褚欽不看他,晏嘉附身湊到褚欽耳邊:“不如我先演示給你看看,四弟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