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在老人家斷斷續續的話中,他們了解到,老人家原是揚州人士,她的丈夫早早就辭世了,但好在兒子孝順,又有能力,在家裡開了一間打鐵鋪子,後來還娶了妻,生了一個胖娃娃,一家人生活的也算幸福美滿。
美好的生活卻在今年戛然而止,洪澇如魍魉,讓老人家的生活從此噩夢連連,他們的家沒了,鋪子沒了,流浪途中連親人也走散了,老人家報了官,最終杳無音訊,于是決定孤身一人前往京城,想讓京中的大老爺幫忙找她的親人。
縱然天災面前無能為力,但在渺茫的希望面前依舊有人奮力前行。
裴懷枝輕柔地拍了拍老人家的手背,“您放心,您要找的青天大老爺就在跟前了,他一定會幫您找到親人的。”或是親人的屍體,這句話裴懷枝壓在了心中,人活一輩子,總要有些念想支撐,她不忍在此刻就血淋淋地剝開老人家千瘡百孔的心。
老婦人迷茫地擡起頭,看着徐林潇道:“公子可是京城來的青天大老爺?”說完連忙上前跪下磕頭,“求求您一定要幫我找到家人。”
徐林潇伸手扶住了老婦人的肩膀,沒讓她把這個頭磕下,“您先起來。”
老人家顧若惘聞,一動不動地沉寂在猝不及防地震驚當中,最後還是裴懷枝出手解救了二公子。
她伸出手放在老人的肩膀旁,似有意似無意地輕輕碰了一下徐林潇的手背,徐林潇驚地立馬收回了手臂,裴懷枝隻當二公子又不自在,沒做多想,繼而輕輕扶起老人,“您先起來,二公子此番就是去揚州的,您再跪下去這天都快黑了,您難道想讓青天大老爺露宿街頭?”
聽了裴懷枝話的老婦人這才慢悠悠地起身,老人家被綠茵扶上了馬車。
留在原地的徐林潇被裴懷枝左一句青天大老爺,右一句青天大老爺叫的耳根不由自主的一麻,輕輕淺淺的聲音好像一把小勾子,勾的他三魂都離了家。
“老人家年紀大了多多少少都有些心律不齊,加之整日思慮過重,受到驚吓,難免反應過激,我外祖母也常這樣,二公子不必往心裡去,不是二公子的錯。”裴懷枝走到徐林潇跟前說道。
這下連七魄也在體内晃蕩,想要一走了之,心細如發的少女怕他心裡自責,特地跑來安慰,徐林潇看見老人家沒事就漸漸安了心,此時剛安靜的心又開始瘋狂跳動,大有破胸而出的架勢。
落日餘晖下,秋風蕭瑟中,一身單薄的騎服幾乎要徐林潇悟出熱汗來,連出口的話都有些磕磕絆絆,“多……謝裴小姐……一番心意。”
幸好裴懷枝知道時間不早了,沒多做停留,說完就走了。
直到明落過來喊了他一聲,徐林潇才如夢方醒,三魂七魄重新歸位。
多了一位老人家,他們趕路的速度便慢了下來,天黑前趕到豫州一處客棧落腳。
安頓好老婦人的裴懷枝再一次敲響了徐林潇的房門,徐林潇将門拉開些許,兩手按在門閥上。
一向彬彬有禮的二公子這次竟沒讓她進去,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感到徐林潇在刻意與她保持距離。
裴懷枝眨了眨眼說道:“到揚州後,我可以将那位老人家安置在蘇家一段時日。”
徐林潇淡淡道:“裴小姐做主就好。”
那種感覺頓時更甚,裴懷枝愣了愣,繼續道:“老人家的親人可能與京城的屍體有聯系,可能就在其中也說不準,二公子到揚州後打算如何查?”
徐林潇:“查案的事就不勞裴小姐費心了,天色已晚,裴小姐早些回去休息,其他的事改日再說。”
話音剛落,徐林潇一把關上了門。
裴懷枝茫然地與緊閉的房門面面相觑,片刻後郁結于心地走了。
直到門外的腳步聲走遠,徐林潇才離開房門,轉身往裡走。
這晚過後,裴懷枝幾乎很難與徐林潇說上幾句話,在漫漫的行程路上,裴懷枝的疑慮也終于得到證實,二公子确實在躲着她,刻意與她劃清邊界,她幾次三番想湊上去,對方都四兩撥千斤的給繞開了,她從開始的不解,到後來慢慢接受。
原來一個人如果真存了心思與對方隔開距離,是一方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拉近的,因為感情是相互的,隻有當兩個人同時努力,他們才會越走越近。
他們一行人,終于在九月的尾巴趕到了揚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