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客房,路過天字一号房間時,徐林潇的腳步一頓,房門此時大敞着,晨曦的陽光從破開的窗邊湧入室内,女子逆光而來,暖黃的色澤給她的面容度了一層金紗,步履間擺動的花朵生機搖曳,徐林潇一時看的入了迷。
徐林潇的反應極大的取悅了裴懷枝,她挽了挽耳邊的青絲,眼眸含笑,似嬌似柔,說道:“二公子晨安!”
一句話喚回徐林潇遊離的思緒,心魂這才重新回到身軀裡,他擡手揉了揉眉心,想借此掩蓋自己無禮的行徑—他竟然目不轉睛地盯着對方看,甚至還生出幾分心馳神往,不合時宜的想靠近她。
徐林潇摒除雜念,視線落在虛空中,淡淡說道:“用過早飯就啟程趕路,請裴小姐盡快收拾妥當。”
裴懷枝越過徐林潇走在前面,嘴裡道:“都收拾好了,現在便是同二公子一起早膳的時間,二公子快些。”
前方的少女如一隻斑斓的彩蝶,悄悄然飛過徐林潇的心田,留下一排燦爛的炫影,他暗暗運了一口氣,心不在焉地跟上裴懷枝。
路過大堂,兩個店小二癡迷的眼神便粘在了裴懷枝身上,一股子無名火頃刻便侵上了徐林潇心頭,他眼神帶刀的望向他們。
二人莫名其妙地打了個寒噤,往周遭張望,一下就觸到了徐林潇兇神惡煞的視線,心裡湧起危險的不詳預感,戰戰兢兢地老實低頭。
“二公子快些啊!”不遠處裴懷枝催促道。
徐林潇瞬間收起周身戾氣,神色平靜地轉回頭,側着的身子将少女完美的身材曲線展現地淋漓盡緻,霎時間,那渾圓柔軟的觸感漫上胸膛,以及昨日進門時小二間的對話一股腦地湧來,眼睛不由自主地盯上了對方的腰臀,視線一落在那珠圓翹臀上,徐林潇便覺得燙着似的瞬間回神。
他幹咳一聲,看了看鞋面上并不存在的塵土,幾乎同手同腳地走到裴懷枝對面入座。
英明神武的徐大人吃了一頓不識滋味的早飯,席間竟一直神思不屬,想又不敢将視線落在對面的女子身上。
出發的時候,裴懷枝率先向馬車走去,落後的徐林潇終于敢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優雅曼妙的身姿令徐大人眼神微微一黯,心道:不能再這樣胡思亂想下去了,他必須與她保持距離,待将她安全護送到揚州後,就不要再見了。
馬車裡,無知無覺的裴懷枝正滿面春風,二公子眼裡的癡迷與尴尬她瞧的一清二楚,風流倜傥底下卻埋了一把君子骨,不敢有絲毫逾矩和不軌之心,她真是愛極了二公子手足無措,假裝鎮定的樣子。
裴懷枝将頭伸出窗外,肆無忌憚地将視線落在那挺拔的背影上,從賞景變成了賞人,一路從豫州官道南下。
馬上的徐林潇脊背挺得筆直,如芒在背的視線使他一路都不敢有絲毫懈怠,直到一場變故解救了他。
馬兒奔馳在豫州官道上,迎面突然冒出一個老婦人橫穿官道,徐林潇拉住缰繩,大喝一聲籲,馬兒仰天長嘶,前蹄高高躍起後堪堪落在了老婦人的咫尺前,老婦人吓得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
徐林潇連忙翻身下馬,上前将人扶起,“在下一時不察,多有得罪,您沒事吧?”
老婦人不知是驚吓過度,還是身患隐疾,兩手胡亂的刨着地面,喘着粗氣說不出話來,額角太陽穴處本就褶皺的皮膚又暴起道道青筋。
馬車陡然停止,這次沒被誤傷的裴懷枝走下車,正好看見老婦人的狀态,她急忙上前,蹲在婦人身邊,一手抓起婦人的手腕,輕揉内側穴位,一手輕輕拍打她的後背,嘴裡如話家常般輕松說道:“您都一把年紀了,怎麼還這麼大氣性,放寬心,來……跟我一起……吸氣……呼氣……慢慢的,吸氣……呼氣……對……就是這樣……您真厲害,一學就會,再來一次。”
手上的力道卻半點不敢放松。
耳邊似哄孩子般輕快動聽的聲音,眼前專心緻志的少女,徐林潇好像隻見過裴懷枝對自己糾纏不舍的樣子,這是他第一次看見裴懷枝的另一面。
很快他就斂了心緒,擡起老婦人另一隻手腕,學着裴懷枝的做法,揉起了另一處神門穴,裴懷枝在說話的空當朝徐林潇微微一笑,徐林潇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專注手中動作。
在二人的齊心協力下,老婦人的呼吸慢慢地平靜了下來,瞳孔也有了焦距,緩緩開口道:“謝謝你們!”
裴懷枝手上動作依舊不停,“馬蹄聲老遠就能聽見,您想什麼呢?竟如此入迷,也就是二公子技藝高超,換做别人,您早就被馬蹄踩住了,不是我危言聳聽,您知道剛才多兇險嗎?以後可不能這樣,小孩子都知道要先觀察路況再行,您老怎麼越活越回去了!”
她就像一個孩子在哄一個不聽話的長輩,親呢又委婉地提醒對方,讓人心甘情願地意識到錯誤,又對她不由自主地生出喜愛,想傾訴一番心裡的苦悶。
老婦人将手從徐林潇手中抽出,雙手握住裴懷枝的左手,凄凄道:“好孩子,我這一把年紀了,也沒什麼念想,隻等着哪日眼一閉,可是我的兒子兒媳,還有那剛成年的孫子都沒找到啊!我也想集中精力,可他們一日沒找到,老婆子我死都不敢瞑目。”
說完,兩行眼淚就淌了下來,混着她内心的不甘與惶恐。
裴懷枝愣了一下,她沒再說什麼,用空着的那隻手拿出錦帕,細細将老人家的眼淚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