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聲音,他擡起頭驚訝道:“林潇來了啊!”
徐林潇進門見禮:“薛大人。”
薛定山擺擺手,“這兒沒旁人,你我之間不用那麼多禮。”
徐林潇:“皇上要我兩日後回京。”
薛定山歎了口氣,“你不在京,又在揚州鬧出這麼大動靜,皇上心裡終究難安,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他才安心呐!”
徐林潇面不改色,仿佛薛定山口嘴被猜忌,被打壓的人與他無關,隻淡淡道:“屆時新的水軍統領到任,還需您老多費心。”
薛定山觑了一眼徐林潇,感慨道:“這幾年,你愈發沉穩了,哪還見當初那個易激易怒的影子。”他頓了頓繼續道:“水軍是大齊新兵種,訓練,磨合,戰備對我們來說都是陌生的,可有人給我們開了先例,這東邊日後定會有一戰,或早或晚,為今之計,當要格外重視這一塊,将這塊短闆盡快補齊了。”
徐林潇一點頭:“海上回來的那些,他們經驗足一點,可以适當提攜采納。”
“原來鋪墊那麼多是想給他們求官職啊!”薛定山笑道:“放心,既然答應了既往不咎,朝廷就不會反悔,對了,就那個龐大龍,他能力格外出衆,現在已經勝任新編水軍的指揮官,此子未來可期。”
徐林潇頓了頓:“不管如何,他們都是我帶回來的,我替他們在此多謝您!”
“都是我大齊将士,應該的。”說到這薛定山停頓了一下,臉上表情凝重起來,“有一事需得注意,東陽王至今不見蹤迹,皇上在京中掘地三尺都沒找見人,揚州又是他的老地盤,你此次押送董末一幹揚州叛黨回京務必小心。”
“您放心,我心裡有數,”徐林潇問道:“京中的落槿花案可有水落石出?”
薛定山:“你将董末與東陽王往來罪證傳回京城時,大理寺江大人剛好找到一個窩點,裡面關押的都是從江南而去的流民,他們奉董末之命将新刨出來的落槿花運往京城,據那些活着的人說,他們不是第一批,以前也有很多人運過,但統統都沒回去過,後來有一次聽說他們找到養活花的方法了,從那以後運花的人都被關關在那裡,每天都會少一個人,看守他們的人喊他們‘肥料’。”
即使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親耳聽到還是被震驚了,徐林潇不禁疑惑:“東陽王為何偏偏鐘情落槿花?”
薛定山:“那就需要找到東陽王,問一問究竟了!”
就在他們兩人在背後挂念的時候,東陽王趙承瑄帶着他的親兵登上了揚州旮旯裡的一艘船。
而船主人正是那日董末誠心誠意邀請的明先生。
明先生今日脫下了黑色鬥篷,花紋繁複的紅袍配上他那飄逸卷曲的頭發,整個人透出一股妖邪之氣,今日他手上還持着一根黑色權杖,倘若給方蓮台,動動手柄,仿佛就成了怪談裡的邪魔鬼道。
進入船艙,明先生坐在首位上一動不動,趙承瑄眼皮一跳,仍上前恭敬道:“明先生!”
“東陽王,”明先生微微點頭緻意,“不知貴客駕臨,明某失禮了。”
趙承瑄在心裡冷笑一聲,從他進門起對方高高在上的姿态一目了然,嘴上說的倒是冠冕堂皇,可心裡縱然深惡痛絕,此時他虎落平陽,卻不得不低頭,“明先生客氣,本王此次前來是想請明先生幫個小忙。”
明先生笑了一下,“東陽王客氣了,如今大齊兵強馬壯,北邊外敵得退,南邊平靜穩定,就連東邊都築起了水軍,可歌可頌呐!”
趙承瑄噎了一下,對方不僅對他的話避而不談,反而盡往他心窩子上戳,他也知道如今他皇兄國強民富,而他敗者為寇,苟延殘喘地尋求别人幫助。
明先生看了一眼趙承瑄鐵青的臉色,感覺火候已夠,開始善解人意起來,“用你們中原話說,滴水之恩當攜湧泉相報,東陽王曾在海上助過明某,今日隻要王爺開口,明某一定竭盡所能。”
趙承瑄驚疑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忽然之間他為何會變得如此好說話,可眼前的情景又容不得他細想,直言道:“請明先生助我救出董末及其他押解回京的兄弟。”
明先生眼角一跳,驚訝地看了趙承瑄一眼,然後揚起一個笑容,爽快道:“好,王爺行動前知會一聲便可。”
直到趙承瑄離開,明先生的嘴角還挂着若有似無的微笑。
他身邊的一個手下恭敬上前問道:“您會什麼如此輕易就答應了對方的要求?”
“反正是要出手的,隻是這個大齊的王爺實在出乎我意料。”明先生看了對方一眼道:“我以為他會要求我幫他殺了他們,沒想到會求我救他們,殺人滅口他使得那麼順手,最後關頭竟然生疏了。”
手下愣了愣:“那我們要幫他嗎?”
明先生嗤笑一聲,“沒了利齒的老虎,那不叫老虎,隻是隻會呲牙咧嘴的貓,除了逗主人一樂,沒有任何價值,而我要的當然是對我最有力的,他要救人,我要殺人,敵人都是那人,不沖突。”
手下一驚,“您是想殺了……”
“他一人,還有身後的家族,乃大齊之根本,都覆滅了,大齊的堤也就塌了。”明先生摸了摸權杖上方的珠子打斷道:“還有,吩咐下去,咱們埋在大齊的引子可以點燃了,咱們可以寄希望在趙承瑄身上,但也要留後手以防萬一,這塊餅太大了,我們要慢慢地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