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電監護儀發出規律的滴滴聲,芈夏将聽診器捂在手心焐熱,金屬觸碰到患者胸口的瞬間,冰涼的觸感還是讓床上的老人瑟縮了一下。
“放松,跟着我的節奏呼吸。”
她放輕聲音,白大褂袖口露出一截淺藍襯衫,腕間紅繩上墜着的白玉平安扣随着動作輕晃。
“小夏醫生真細心啊。”
老人扣起病号服的手微微顫抖,她笑着聽芈夏給她重複要吃的藥,“奶奶,今天就可以出院了,回去注意身體,剛剛給你說的注意事項都記住了嗎?”
“記住了,記住了。”
老人笑着握住芈夏手腕,“妮兒啊,你們南方姑娘可招人稀罕,說話聲兒好聽,去奶奶家玩兒啊,就在虎坊橋,離咱們醫院近着呢。”
“我孫子剛從A國留學回來,他平時最喜歡交朋友了。”
老人的護工将她扶到椅子上,轉身給她收拾東西。
“護士那邊也差不多結完賬了,”芈夏急忙打斷老人的話,3床這老人家說話講究,比那些一上來就問東問西的病人講禮,但這話裡意思,明眼人一聽就懂,她彎腰将出院注意事項給老人放進資料袋,低頭看了看表,“我讓護士送您下去。”
出了病房,芈夏去護士站交接工作,正準備去辦公室完善一下病曆,護士站監護儀突然爆發出刺耳的警報。
“是6床,警報響了,”小護士緊張起來,旁邊有經驗的護士提醒,“去看看,是不是儀器脫了,我去推急救車。”
“我和你過去。”
芈夏放下手中東西,進屋時,護工一臉局促,“不知道怎麼滴,就喊不應了。”
芈夏伸手查看患者脈搏,側目看心電監護儀,QRS波群寬大畸形,像一群失控的鹳鳥撲棱着撞向屏幕。
“病人室顫,搶救……”
芈夏下達口頭醫囑。
護士站傳來此起彼伏的電話鈴,混合着推車滾輪與地闆的摩擦聲。
“01,02,03……”
芈夏奮力做着PCR,上級很快就到了,她聽見鋼筆在醫囑單上劃出潦草字迹,“胺碘酮150mg靜脈推注,準備電複律。”
推車上前,芈夏停下手上動作為上級騰出操作空間,擡眼,謝清就站在上級後面,他點了點頭,示意她站到自己身邊。
芈夏轉身時馬尾掃過謝清胸前的工牌,金屬夾子當啷一聲撞在對方聽診器上。
“小心。”
他扶了她一下,消毒水味道裡混進一絲雪松香。
芈夏站在一旁待命,不着痕迹的往後推了幾步。
緊張的搶救一直持續到午飯時間,直到病人脫離生命危險,大家這才松了口氣。
“我去,我外賣都涼了。”
“還說呢,食堂現在都沒飯了,我白跑一趟,看看外賣吧。”
休息室微波爐發出沉悶的嗡鳴,大家疲憊之餘不免生出抱怨。
芈夏盯着儲物櫃上那杯拿鐵,觸手溫度已經涼了,她低頭查看手機。
“6床這人能活嗎?多巴胺都泵到這麼高劑量了。”
“沒辦法啊,吊着命,我們也得跟着吊。”
【再忙也别忘了自己也需要多巴胺。】
耳邊傳來護士長長的歎息,芈夏卻低頭輕笑,身上的疲憊一掃而空,她抿了口咖啡,香氣入鼻。
徐露露的微信氣泡突然跳出來:“今晚七點,淮海路那家分子料理,敢放鴿子就解剖了你!”
配圖是眼神閃着冷光的兔子殺手。
芈夏剛要回複,一旁的護士咋舌,“哇,咱們小夏醫院每日暖心咖啡,今天也沒有遲到呢。”
“沒有咖啡續命,不行啊。”
芈夏不理會護士的打趣,捧着食盒找地方坐下,點的是雞胸肉素食,涼了的黑米有點硬。
“羨慕啊,我看不是咖啡續命,是愛情啊……”
芈夏做了個“噓聲”動作,“别咋咋呼呼,下午請你喝酸奶。”
小胡護士白白嫩嫩的臉頰上揚起酒窩,一聽這話,屁颠屁颠兒的坐到芈夏對面,“我懂,我懂,封口費嘛。”
“不過,我知道是誰。”
漂亮女孩臉上揚起得意的笑,她眨巴眨巴眼睛,用眼神示意了不遠處的謝清,謝清似乎有感應似的回頭看過了,芈夏急忙低頭,專心幹飯。
芈夏這頓午飯吃得有些心累,心累科真的不虛此名,最近也不知道是怎麼了,身邊人都異常關心她的感情生活。
不知道是不是年紀上來了,還是怎麼的,潘勝蘭就明裡暗裡問過幾次。
“不是說讓我别談戀愛耽誤學業嗎?”
芈夏每次都這樣嚴詞怼回去,網上的段子太真實了:上學時,嚴防死守,生怕孩子早戀影響學習 ,仿佛戀愛是學業路上的“洪水猛獸”,可大學一畢業,就開啟催戀催婚模式,恨不能孩子明天就領個對象回家 ,感情這事兒在他們眼裡就像一鍵切換的開關,說變就變 。
“你這孩子。”
潘勝蘭一說這事兒,臉上就露出憂愁,自從芈正國走後,她精神狀态就不勝從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