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在遇到重大危機的時候,身體會像被冰封一樣完全凍結。還是個新兵蛋子的時晏和腦子醒着,但身體還是懵的。
直到身體直挺挺地被聞钊壓在掩體下方,遠處傳來震耳欲聾的實彈轟鳴,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聞钊拽着領子把他拎起來時,他的身體才重新歸他掌控。
“你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嗎?”
考核因為他的意外暫停,那天聞钊是真的很生氣,罵了他二十多分鐘才停。
出于自我保護,時晏和已經不記得聞钊具體罵了他什麼。隻知道他停訓一個星期後就被轉到了聞钊所在的機甲三部。
【……想想就後怕。我很擔心也很失望,更覺得不對勁,他不應該是一蹶不振的人,而是幻想着把我打趴下的場景,并天天在腦子裡回味這個畫面,然後要緊後槽牙努力實現的那種。
了解之後才知道他之前把大家得罪得太狠,一隊已經很難混下去了。倒不如接到我這邊重新開始,不然白瞎了這麼好的苗子。】
就這樣時晏和被安排到了聞钊身邊。
——聞钊是個魔鬼。
剛到機甲三部的時晏和這樣想。
訓練量比一部大,操作要求比一部高,任務更重更危險也就算了。聞钊把他帶在身邊,還要額外布置刁鑽的作業和難度極高的雙人機甲訓練。
每次聞钊用戲谑的表情批改他的作業,當面點出操作中的問題并陰陽他幾句。時晏和都默不作聲,不管心裡頂了幾十句,嘴上半個字都不往外漏。
好歹救過他的命,時晏和再怎麼不服也消了記恨人家的念頭。再加上聞钊實戰經曆豐富,跟着确實能學到不少真東西。時晏和在相處間也漸漸明白自己對聞钊有過許多誤解。
很快他就不覺得聞钊是魔鬼了。
——聞钊是個魅魔。
所有人都和聞钊親如兄弟,長官叫他“小聞”,其他人不管年齡大小都叫“钊哥”,親切得很。
隻有他說不出口那些膩歪的昵稱,生硬地叫“聞部長”。
結束訓練和任務的休息時間裡,不知道有多少好兄弟都喜歡圍在聞钊身邊,勾肩搭背,傻子一樣動不動就“哈哈”笑個不停,從白天鬧到黑夜,吵都吵死了。
弄得時晏和想跟聞钊預約雙人機甲的訓練都沒時間。
通常情況下,時晏和都會冷着臉,搶先占據聞钊身邊的位置,防止被其他人擠到圈外,提前整理好這段時間的訓練資料和問題,并适時提醒聞钊和自己有約在先。
那天,在雙人機甲模拟練習室。
時晏和猝不及防地收獲了聞钊的誇贊。
“你小子學得很快啊!最近是真的開竅了。”
不是陰陽怪氣,不是欲抑先揚,是真的在誇獎他。
“體感操控肢體幅度大,襟翼手柄很容易誤觸導緻前緣縫翼展開。我都沒反應過來,倒是你先排除這個問題的。對機型的了解夠充分,案例分析作業做完都往心裡去了。”
聞钊的手指點在他訓練時長的統計數據上,“真沒白練。”
那一刻,時晏和鼻尖當場就酸了。
那是他進入機甲隊以來無時無刻都在經曆的敵意、批評、誤解和委屈之後,終于赢來的認可。
連他眼中的世界都清晰了些,是淚水稍微湧出來了一點,剛好夠覆在眼睛上一層又不落下來。
時晏和扭過頭,忙着眨眼、轉眼珠把眼淚抹勻點不能掉出來。
他聽見聞钊笑了。
“可以跟着出正式任務了。”那人溫暖的手掌插進時晏和發絲,結結實實地用力揉了揉他的腦袋,“頭發長了,記得及時剪。”
忽然間的觸碰弄得時晏和整個頭皮都麻了,密集的電信号滿腦袋亂竄弄得他根本不敢動。
“還不走?”聞钊還把臉湊得很近,“别練了,吃飯吧!咱們撸串去,叫上你們小隊,還有華班長他們,我請客。”
時晏和沒解安全帶,陷在座位裡,别過臉說:“你先走,我要再理一遍。”
“那行,你再跟自己較勁兒一會兒,等你哦!”
穿着連體貼身特殊作戰的聞钊走出駕駛艙,彈力十足的防彈布料貼在他倒三角的上身勾勒出他紋理清晰的背肌,也讓蓄勢待發的臀腿肌肉一覽無餘。
就在時晏和出神地盯着那人的背影時,聞钊的猛地回頭,手裡比槍瞄準他,激得他的心差點從嗓子眼裡跳出去。
“不要放人鴿子哦!我盯着你呢!”
他做了個扣動扳機的手勢,一個後空翻跳下去,口哨吹着愉快的調子先行離開了。
聞钊大概以為他隻是好面子,想再複盤獨自消化。
隻有時晏和自己知道,腰腹的安全帶底下到底藏起了什麼。
他自己都不明白,為什麼隻是被聞钊摸了一下頭就變成了這樣?
特殊作戰服被喚起的肢體撐得繃緊的時候,很疼。
疼到他不自然漲紅的臉上墜了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水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