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不起啊！”

孟喜低聲笑着，又開口道歉。

她被尹玄帶走後，那厮要給她和棺材裡的那個女孩結契，她其實并沒有多少反抗，因為她太清楚這其中的門道了。

她蔑視那個可憐的人類。

她是上古父神存與天地之間就留下來的大妖，她能在同輩同族紛紛隕落之後，仍舊完好無損的活下來，真的是她這個妖都大帝實力非凡嗎。

是，氣運啊！

是天道允許她存在的。

孟喜沒有做任何反抗，直到看着那老登當真給她和女孩結下了契約。

一個早就死的不能再死的人怎麼能和她共運，她滿臉惡意的看着女孩屍身爆體，血肉炸飛，那個費盡心思捉她的老登，一臉的愕然。

他想救他的女兒，可最後他女兒的鮮血卻沾落他一臉。

腦海裡閃過那個老登當時的不可置信。

孟喜原是想把人直接殺了的，可是前額的第三隻眼，她看到了他的累生累世。

一個修行者，以後還是一個修行者。

孟喜并沒有出手殺了那個總是捉她的人類，她去找了川月。

川月和她的同學商量着晚上吃什麼。

她也頂着傘，眼中卻是再沒有往日的熟稔，一片的陌生。

她知道是沐景搞得鬼，可，可……

想到這時，孟喜低頭笑了笑。

罷了，都是她的因果。

她雖然沖動，可她是真的沒有想過要害死誰。

那個老登學了一身的本事，沒有造福衆生，困在一場父女之情中，她女兒肉身銷毀，他悟不得大道，陰司過來接人也是遲早的。

慢慢将還一臉懵的沐景從地上扶了起來，而雨勢漸小。

“我想起來了！”

默默念了一句，沐景身子頓時僵住，有些機械的扭頭看向了孟喜。蒼白的臉上全無生氣，仿若不相信孟喜的話一般。

想起來，她想起什麼了。

雨已經停了，孟喜收了傘，她摻扶着沐景的胳膊，滿心的愧疚。

而孟喜的話，也把沐景瞬間拖回了他們幼時。

天地分開之初，靈氣充足，九澤九境到處都是生機，他是一顆梧桐樹，打他們生了靈智之時，他和孟喜相互照應着。

那個時候孟喜還是乖乖巧巧的一隻，他們每天都呆在一起，孟喜是獸類，聰明，修行也快，每天都到到處跑。

而他隻是一棵樹，他修行慢，也不能每天追在孟喜的身後。

後來孟喜三百歲之時，她說她想看看别的山頭，剛開始走三五天就會回來，還會給他講她遇到了什麼精怪……

後來三五個月不見她，沐景仍然記得最後見到孟喜之時，她笨拙的和他說着她修出來的人身。

記憶到這之時，沐景眉眼之間還有笑意，隻是……

又不知道過了多少個年頭，等他終于能把他的根從土裡拔出來時，他下山去找孟喜。

孟喜已經成了妖都的大帝。

他多番打聽，好不容易找到她時，沐景沒想到，那竟是最後一次親眼看這個世界。

沐景臉上閃過痛苦，而孟喜也感受到了。

她扔掉手中的雨傘，嘴裡說着抱歉，回身擁着沐景。

“抱歉，抱歉……”

充滿歉意的吻毫不吝啬的落在了沐景的側臉。

這天已經放晴，沐景身後的彩虹印在院子後面。

那年他來找她，他已經來找她了。

都怪她，都怪她，她沒有認出他。

這段記憶在她們用不盡的歲月中不值一提，可當那段記憶被蒙上别的什麼之時，又在瞬間變得格外的清晰。

她記得，那日有小妖抓了一個男人回來，說是發現了寶貝。

她記起來了，她什麼都記起來了，她記得她貪婪的看着他的眼睛，碧綠色，是碧綠色的。

她便笑着問他借了眼睛。

她不知道，她忘了，她沒有認出是他。

“對不起，是我害了你！”

想起塵封的記憶，認出了眼前的人，孟喜在瞬間褪去了浮躁。

知道孟喜說的什麼，沐景臉上一愣，他有冤過，可愛比恨多。

“沒，沒關系，我，我自願的！”

沐景眼睛雖然看不見，卻本能的轉過頭去說着。

他，他其實，他其實從來沒有期望她會記起他，或許偶爾也想過，她有沒有因為那隻眼睛而想起他。

孟喜擡眼看着沐景，看着那雙無神的眼睛，當年是她貪玩，便說要借他的眼睛來看看，他的本體是一顆梧桐樹，眼睛更像是他的心髒，也是靈力的來源。

沒想到，他真的借了……

可事實上，她哪裡想過還，她覺得那雙眼睛好看直接就按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了。

她是沒想到，竟然把她打小最好的玩伴給害的這麼苦。

是她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