餅幹蛋糕的碎屑,被壓扁的橘子,摔碎的瓷碟邊緣趴着半隻煮熟的大蝦。
西瓜汁流了一地,那整隻的大烤鴨缺了一根腿,仰躺在傾倒的糖果盒旁。
鋁制的開瓶器上還帶着紅酒瓶木塞,随意丢棄在隻剩半鍋的排骨湯裡。
空蕩而又狼藉的東大廳内,響起曹彥旭低低的聲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回來,也回來,誰想回來來着,誰也不想回來呀……對,對對對,我不想回來,我也不想再做這些的……但沒辦法,沒辦法,我沒辦法,沈墨棠,是你,是你!是你呀!哈哈哈哈!”
“為什麼是我?”
封閉的空間裡響起一道奇怪而尖細的聲音,似乎是在回應曹彥旭的話,“我什麼都不知道,跟我有什麼關系?”
“你不知道?沒必要裝模作樣,沈墨棠,你全知道!”曹彥旭“哈哈”大笑,擡頭望向電視,“沈墨棠,你肯定會奇怪,為什麼萬夢就像是能看到你一樣,看到你們一樣……你的每一步,都被算準了,對吧!”
“好可怕,是啊,好可怕啊,為什麼啊?”
“因為你在做什麼、想什麼,我全知道呀!哈哈哈!對,你就該這麼問……我來告訴你吧,沈墨棠,這遊戲是我設計的,我當然知道!什麼?我來過這裡?對,沒錯,沒錯沒錯……我來過,來過,很早很早以前就來過,就跟很多人一樣……對啊!跟很多人一樣,或許你也一樣,沈墨棠!”
蹩腳的尖細聲哭了起來:“嗚嗚嗚,我不知道啊,我好害怕啊!”
曹彥旭咳嗽起來:“别怕,沈墨棠。你也許真的沒來過,也許暫時還想不起來……但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永夜城的事了……這個喪心病狂,令人絕望的地方……不不不,是這個世界的問題,是這個世界,懂嗎!醒了嗎?”
“我聽不懂。”
“對,你根本不懂,你一心要找的真相,我們一心要找的真相,根本毫無意義!我們就是渾渾噩噩醒來,又渾渾噩噩睡去……每個人都是,每個人都是這樣,你、我、萬夢、米米,還有……他、她、她、他……”
曹彥旭指向每個空蕩蕩的房間,獨自在東大廳内轉了一圈,興奮的表情又逐漸變得陰冷。
“你們,其實什麼都不知道。”他頹然坐回牆角處,雙目無神,“你們連自己對這個世界的意義都搞不清楚,還擔心怎麼活,擔心怎麼死……呵呵,可笑嗎?可真讓人羨慕……沈墨棠,你覺得呢?”
他繼續開口,出現的卻是夾着嗓子的尖細聲音:“我不知道,我好害怕,你們為什麼要把我投出去,嗚嗚嗚。”
接着又立刻變回曹彥旭的聲音:“是啊,是我把你投為淘汰者……說實話,剛才我還沒完全記起來……但是我能感覺到,你懂嗎,沈墨棠,直覺?很多時候,我們為什麼會有直覺?為什麼要相信直覺?隻是潛意識處理得太快,以至于大腦還沒反應過來,所以被稱為‘直覺’……直覺,你懂吧,直覺讓我投了你。”
“現在我才想明白,我的感覺……沈墨棠,你是他們要的人……我們?他們?對,他們,我不是他們……他們不要我,不要我……你是他們要的人……你一定是!那些家夥……那些家夥一定更喜歡你這樣的!!”
曹彥旭猛地從地上站起,嘴裡不停,一遍一遍重複着“你一定是”、“沈墨棠你一定是”這類的話,一遍大笑,一遍大哭,一遍欣喜,一遍憤怒,一遍困惑,一遍悲哀,一遍憐憫,一遍無情。
仿佛同時有無數個人,在重複着同一句話。
“你一定是。”
“來吧,你輸了……萬夢能進城,然後一切都沒有改變,”曹彥旭走回屏幕前,恢複正常的聲音,正常的神情,可在此時此刻卻顯得萬分詭異:“而你,沈墨棠,會感到死亡的恐懼!哈哈哈!享受吧,這是難得的享受,然後由我來點化你,為何這一切毫無意義!”
“别擔心,别擔心,你很快就能滿足地……去死了。”
……
“恭喜東陣營的【萬夢】玩家獲得第五回合【無影無蹤】的勝利!”
廣播裡發出紅蟹高亢的宣讀:“你将成功在新人戰中存活,并獲得一枚‘雀徽’獎勵,同時為東城區奪下一勝場!哈哈哈!請回到您來時的電梯中哦!”
遊戲場地内,萬夢站在(F,6)棋格内,長舒一口氣。
她再次擡頭望向高空。
雖然依舊被亮光遮蔽了視線,但依稀能見到四面石牆外壁,各有一塊凸出的結構。
“沈墨棠,祝你好運了。”
……
水棺内。
支線遊戲【鬼抓人】當中,最終是西淘汰者秦澤欣以“9次”的成績,獲得了勝利獎勵。
觸屏畫面顯示:
東,獻祭+3;南,獻祭+5;西,獻祭+4;北:獻祭+3
陰冷的熒光照得水棺内影影綽綽,冰水貪婪汲取着沈墨棠的體溫,逐漸歸于平靜。
“為什麼?”
沈墨棠咬緊牙關,明明第一步就抓到了萬夢,為什麼……為什麼在此之後,萬夢卻能開挂般避開大部分[幽靈]的方向,甚至沒給沈墨棠留下能阻止她獲勝的機會。
不可能,沈墨棠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有策略都是當前的最優解,可萬夢為什麼能逃脫得如此順利?
她能提前知道遊戲要玩什麼,而且清楚所有支線遊戲裡的内容?她能透視?知道自己的每一步決定?
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