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床幔灑在謝為歡的臉上,她用手掌遮住眼,于軟榻上緩緩坐起身。
不料被衾滑落,輕薄的寝衣再也不能遮擋,她的雙肩裸露在外,肌膚透着紅暈。
她擡眸瞧了瞧,見眼前已無了李珏的身影,難不成男人一夜未眠守了她整整一夜?
傳召卻不寵幸。
這李珏的行為太過于怪異,令人捉摸不透。
“有人麼?”她對着門外喚道:“半夏?”
一聲落,守在門外的半夏聽到謝為歡的呼喚聲,立時推門而入,“姑娘!”
她的聲音歡快而明亮。
謝為歡攏了攏衣襟,掀開床幔,見眼前的半夏眉眼彎彎,似有高興之意,疑惑問道:“半夏你高興什麼?有什麼好事?”
半夏笑了起來:“我的姑娘啊,太子殿下一早便傳了旨意,擡了姑娘的位份,給了您奉儀之位。”
謝為歡怔怔地望着半夏,聲聲話語入耳卻聽不真切,她再次确認道:“你是說,太子殿下擡了我的位份?”
“是啊姑娘,如今府中上上下下都要來讨好姑娘呢,下人們都說雖然這太子殿下是風流了些,但也沒見着哪一個隻寵幸一次,就能得到位份的,姑娘可真真是頭一個!”
“太子殿下也是處處為姑娘着想,體貼入微,怕姑娘醒來不便,特意去喚了奴婢前來侍奉姑娘。”
半夏眉飛色舞地說着,隻要她心中一想到今晨那惡毒的掌事嬷嬷對她畢恭畢敬的模樣,就止不住笑意。
謝為歡垂下眼睫,不自覺看向手腕那處明顯的守宮砂,在光的照耀下更覺刺眼。
她下意識往袖子裡隐了隐,明明沒得到李珏的寵幸,卻被他擡了位份。事出反常,也不知李珏目的為何。
“眼下姑娘在這太子府混得可比相府還要好嘞!奴婢真是替姑娘高興!”
半夏的歡喜卻在謝為歡那裡成了苦楚,她無論在何處皆是身如浮萍,不知歸處,如今為助商陸行事,要在這太子府做内應,也算是他的報答恩情。
“姑娘,姑娘!奴婢同您講一撞大事。”半夏忽地出言。
“何事?”
半夏表情嚴肅起來,湊近她壓低聲音道:“姑娘,奴婢聽人說昨夜相府的婢女阿碧意圖爬床,被相爺賜死了,相爺動了好大的怒,氣得一夜未眠呢!”
“…爬床?”
“是啊爬床,聽說姑娘走後那幫婢女們全部開始不老實起來,都認為自己有機會被相爺看中,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爬誰的床不好,居然敢爬相爺的床,那相爺是何人?”
“不過那阿碧也算是惡人有惡報,誰讓在相府時她總是欺負姑娘!”
謝為歡神情微斂,一時說不來任何話。
她也沒想到竟還有婢女想爬商陸的床,平日裡男人最是讨厭生人靠近,這婢女也是自尋死路。
不過一向極少動怒的商陸怎會因一個爬床婢女生如此大的氣。
看來定是那婢女做了什麼過分的事,讓商陸動了殺心。
思此,她歎了口氣,如今相府再發生什麼又同她有什麼關系呢?她隻需要好好在這太子府中,盡力獲取李珏的信任,完成日後商陸交代的任務。
足夠了。
在半夏的服侍下謝為歡起身換上衣物,昨夜的那件寝衣實在不堪入目,若不是為了勾引李珏,她絕不會穿上。
收拾一番後,她又在府中婢女的引領下回了自己的寝殿。
眼下李珏擡了她的位份,她身為太子俸儀也有了自己的寝殿,自不似昨日那般隻能歇在偏殿。
不過片刻,便行至她日後所要居住的清月殿。
“奉儀,這便是日後您所居住的寝殿了。”婢女俯身行禮,笑道:“太子殿下待俸儀真好,我們這些下人都看在眼裡,這清月殿可是離殿下寝殿最近的殿宇,位置極佳,俸儀日後定會前途無量。”
謝為歡心裡知曉那婢女是在讨好恭維,擺了擺手,輕輕道:“半夏,賞!”
“奴婢謝過奉儀!”
聽着那奴婢的恭維,謝為歡竟無半點歡喜,甚至覺得有些可笑。
她不過是乞丐出身,如今卻成了人人口中的奉儀,還是獨得太子殿下寵幸的奉儀。
是以,她不禁在心中想着,若是有朝一日李珏厭棄于她,這太子府中的下人們會不會也如相府的人一般,瞧見她失勢,全部過來踩一腳,恨不得将她踩進泥裡,永世不得翻身。
人性如此,她并不怨恨,誰讓自己隻是一個卑賤的乞丐,不過是得到商陸的憐憫,成了不是下人的下人。
……
入清月殿後,謝為歡在半夏的服侍下用了午膳。午時的陽光輕柔地照在窗邊,暖融融的,惬意而溫和。
見此她起了出去閑逛的心思,立時拉着半夏出了殿。
正如那婢女所說,這清月殿确實位置極佳,不僅緊緊挨着李珏的寝殿,向東沒走幾步就會到府中最大的禦園。
她緩步行過池塘上的紅橋,碧柳随風而搖,掠過她的裙擺。再行幾步,花香撲鼻,芳草如地毯平鋪,見各種奇珍異草數不勝數。
不愧是太子府。
謝為歡擡眸細細打量了一眼,最終在一叢花簇前停住步子。眼前那花開得極為絢麗,讓人瞧了也充滿活力。
“姑娘,這花開得真好看。”半夏笑道,往日在相府她和她家姑娘都是受盡白眼,沒想到來到這太子府倒是因禍得福,成了人人敬着的主子,就此過上了好日子。
“花無百日開,人無百日紅,誰又怎知能安穩多久。”謝為歡伸出手輕輕觸碰那花朵,誰知隻一碰,那花竟落在了地上,掉入泥裡,不再有盛開時的絢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