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這下可以告訴我什麼事了吧?”
馮照雙手環胸,慢慢悠悠地走着,“我遇到了一個特别的郎君。”
玉甯不解,“得多特别才能叫你這麼牽腸挂肚啊?”
馮照翹着嘴,“是個英俊又溫柔的郎君,風姿樣貌都遠勝從前那些庸脂俗粉。”
“但是?”
“但是他騙了我,刻意隐瞞身份,被我揭穿了還不好好道歉,強詞奪理狡辯。”馮照低頭,把路邊的一顆石子踢得遠遠的。
玉甯是好脾氣的人,平時都是軟豆腐樣,但聽馮照這麼說都忍不住生氣了。
可她偏頭,仔細琢磨馮照臉上的神情,心裡頓時明白了,“你在意的不單單是他騙了你對不對?”
“你從前對那些庸脂俗粉都是手到擒來,這次遇上了一個真仙,反倒被擺布了一把,心裡不甘心。”
馮照好像被她說中了,悶悶地不說話。
玉甯歎了口氣,“我并不是說這樣不好,何以見得這不是件好事呢?要是你真的為了男女之情輾轉反側,不飯不思,我倒要懷疑你還是不是我認識的阿照了。”
馮照苦着臉,“可是我瞧别人都與郎君濃情蜜意,愛得死去活來,我本以為隻是我沒碰上對的人。可這次真碰上了,我卻仍覺得自己不到那種地步,我并沒有肝腸寸斷的滋味。”
玉甯搖搖頭,“你這就是當局者迷,誰說人一定要有一次肝腸寸斷呢?天底下那麼多人,人人都有可歌可泣的感情嗎?我覺得天底下最快活的人不一定是最有權有勢的人,也不一定是白首不離的人。”
馮照驚奇地問,“那是誰呢?”
玉甯停下來腳步,看着連廊外的湖面,“人人都有可能啊。快活麼,就如同這片流水,流到哪裡,快活的就是哪裡。流過了,快活也就過了。就算你想把它蓄起來,也總有一日會幹涸殆盡。所以,隻有當它流向你時,好好地珍惜它才是最好。”
馮照不由鼓起掌聲,她不住感歎,“玉甯,你真是個才女。這番話可比今日詩會上的那些詩都出彩多了。我看那些名揚天下的才子都遠不如你。”
玉甯羞赧一笑,“我不過是在家裡呆久了無事可做,隻有看書消遣,書看多了想的就多了。”
馮照可不贊同,“天底下多的是為功名利祿而讀書的,隻缺你這樣為讀書而讀書的人。殿中那些人個個都飽讀詩書,卻說不出你這樣至純至性的話來。”
玉甯輕輕笑了笑,又突然收斂了笑意,輕輕拉了下馮照的袖子,朝着連廊那頭看去。
連廊那一頭站着的是崔慎。
玉甯一看便知,這是阿照的風流債,于是自行回去了。
馮照無奈走過去,卻發現崔郎君臉上一片暈紅,眼神水潤。
“崔郎君,你喝多了?”
崔慎搖搖頭并不開口,仍乖乖看着她。
“崔郎君找我有事嗎?”她問。
他低頭,“女郎今日沒看到我。”
馮照啞口無言,“對不住崔郎君,今日我偶感不适,下次崔郎君有事,我必定去捧場。”
崔慎眼睛發亮,“托女郎的福,我的雲蹄馬已經備好了,女郎願随我一同去看看嗎?”
原來在這等着呢。
還以為他喝醉了,沒想到腦子卻清醒得很。
馮照沒個好氣,怎麼連崔郎君這樣的君子,如今也滿肚子小心思了。
此刻崔慎臉上越來越紅,眼睛看着她一動不動,預備要說什麼。
馮照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倒要看看他還能說出什麼來。
“我想嫁給女郎。”
馮照瞪大了眼睛,繃不住臉大笑出聲。她笑得肚子疼,指着崔慎說不出話來。
崔慎仍不覺有異,還是直愣愣地看着她。馮照終于意識到,原來崔郎君真是醉了,否則怎麼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心聲未完,隻見他身體猛地一倒,馮照大驚,匆忙拉住了他的胳膊,而前面也幸好有根柱子擋住了他的身體,才讓他免受一頓摔打。
他靠在廊柱與欄杆之間,合目而寐,而馮照坐在欄杆上,等着侍人過來将他帶走,她不由長歎一聲。
今日這都叫什麼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