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慎本以為是個人才,如今一看簡直無能軟弱,懦性至極,竟還要女郎去救他!如此懦夫還膽敢肖想她!
此話一出,帳中頓時沉寂下來,隻餘他劇烈的喘息聲。
卻忽然有一聲尖銳的譏笑,那是馮照的譏諷,“君妻?陛下的妻子是誰?我怎麼不知道?”
元恒心中不由升起一股冷然之氣,她不知道?她就是太知道,仗着他的偏愛,才這樣肆無忌憚,還敢繼續沾花惹草。
“你不知道?你很享受這樣的滋味吧。比起好好在一起,我看你更喜歡指使男子為你鞍前馬後,你是不是很驕傲,在這裡英雄救美,還能同時吊着我!”
真是荒謬!馮照都被氣笑了,她還沒有計較他要立她妹妹,他竟然好意思質問她,她終于忍不住駁他,“陛下說我吊着人,可陛下卻要立我妹妹做皇後,究竟是誰吊着誰?”
元恒靜默一刻,“是誰說要立她?”
馮照回敬,“京中都傳遍了,陛下不知道嗎?”
元恒又問一遍,“是誰說要立她?”
馮照直視他的眼睛,“太後說的。”
元恒面無表情,“太後說的……”
他靜默良久,久到她漸漸覺得不對勁,周圍的寂靜灌入這片營房中,灌入兩個人的耳朵中,終于等到他說話。
“太後說過,你便覺得已成定局,可我說的,你卻不相信。在你心裡,信太後遠甚于我。”
“你也覺得,我是個做不了主的皇帝,是不是?”
馮照張了張嘴,終于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沒有等待,沒有留話,元恒轉身就走,沒有半點留戀。帳門落下,營房中陷入一片黑暗。
馮照獨自一人留在黑暗中呆立許久,腦中混沌,什麼也沒想,但不知是哪一刻她突然想起自己應該解釋,于是轉頭去追。
可她掀開帳門,門外已空空如也。
就連那群扈跸的侍衛都沒有留下任何痕迹,群草猶在飛舞,好像草地上從來沒有出現過成全的步伐将它們壓彎,隻有嗚咽的北風再一次席卷這片草場。
回頭看那間營房,裡面黑洞洞的,像是走進去就要被吸走了一樣,而她剛剛竟敢進入那裡。她身上陡然起了一陣顫栗,隻想着離它越遠越好,于是一路狂奔離開。
馮照失魂落魄地回了家。馮寬正安撫好馮煦,又見大女兒如此作态,又忍不住說她,“你看看你一天到晚有什麼正形,好好年紀就傷春悲秋的,擺臉色給誰看。”
經曆了難以言喻的一天,回到家又被劈頭蓋臉說一頓,馮照再也忍不了,登時淚如雨下,嚎啕大哭。
憋着的眼淚一落,種種驚吓、傷心、悲憤和害怕全都沖上心頭,鼻頭發酸不止,更加止不住淚水。
馮寬吓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說話太重了,又在心裡捋了一遍剛才的話,磕磕巴巴地說:“我……我不是說你,你不是……哎哎别哭了。”
然而馮照仍然流淚不止,馮寬這才察覺到不對,“這是遇到什麼事了?”
又湊上去彎着腰問她,“有什麼事都有你阿耶頂着,哪裡值當我們阿照這麼掉珠子。
馮照不理他,轉身走回自己的院子裡。馮寬哪裡放得下心,又跟在後頭一邊哄一邊走。
她一頭趴在床上不動彈,馮寬總不好去拉她,于是招呼兩個貼身侍婢女去查問。澄兒和玉羅兩人也跟着去了牧場,但也隻是遠遠看着,隻看見女郎救了崔郎君,而陛下來時又把女郎拖進了營房中。
營房中隻有他們二人,誰也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隻看見陛下離開時面如寒霜,周身籠罩着一片沉凝陰翳之氣,身後隊列更是嚴整肅穆,戒備森嚴。她們這些奴婢隻敢遠遠地離着,誰也不敢湊上前觸黴頭。
但顯而易見,女郎和陛下必然有過不愉快,否則情人相見,怎麼會是這個樣子。
馮寬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年輕男女的心思無非就是那些情情愛愛。雖說提起來不光彩,可他于這些事都是行家了。但關鍵是那人不是普通人,而是皇帝,皇帝的心思誰又能說得準。
于是馮寬輕手輕腳地進去,聲音都低了些,“阿照,我都知道了。你告訴阿耶,陛下是怎麼說的,我給你出出主意。”
馮照已經不流淚了,她想想也覺得自己沒出息,索性擦幹了眼淚,趴在床上歇着。馮寬見她态度松軟,繼續趁熱打鐵,“陛下雖說是陛下,可也是個年輕郎君,阿耶也是男子,要是知道他說了什麼,說不準能猜到他的心思,能幫到你呢?”
室内還是無人應答,馮寬提着心等着,良久,終于等到她甕聲甕氣地開口。
可憐馮寬這時候剛到塌邊,還沒坐穩就一屁股摔到了地上。
“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