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祁緻離開後。
沈亦凝關上門拉上窗簾,并把脖子處的天鵝項鍊取下,防止項鍊可能在練舞的過程中纏繞或斷裂,導緻自己受傷。
而後便開始了沉浸式訓練。
實話實說她已經很久沒有像現在這樣,在練舞室一呆就是一整個通宵了,練出了一身汗,不過倒是酣暢淋漓。
聲樂室裡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不像練舞房那樣有全身鏡,沒辦法在鏡子裡看到自己跳舞時是什麼樣子。
隻不過問題不大。
一個通宵的時間,沈亦凝已經成功記住了歌詞和舞蹈動作。在今天考核的時候,拿個及格線應該沒有什麼問題,但是A班B班的絕對是癡心妄想了,就算拿個C估計都挺懸。
她隻能保證自己不被分去F班。
節目組故意整她,其它練習生有近一個月訓練時間,而她就隻有一天,她能做到這個程度已經是盡力了。
她永遠安慰自己,盡力就好。
《破繭出道營》這個綜藝正式開啟直播是在八點半,實際上七點就要集合化妝,八點鐘全員必須到達考核大廳等待拍攝。
甚至全體導師和部分練習生還有前采,去的時間要更早。
前采,指錄制節目之前,對參加節目的嘉賓進行采訪。采訪鏡頭可能還會剪進正片裡,無形之中就比其它人多了一些曝光。
稍微有點兒名氣的人,都已經在前一天的晚上被節目組通知宣傳大樓錄制前采了。
參與前采的人無非是總制作人和那幾個導師,以及百名練習生中沒參加節目之前就已經擁有話題度和關注度的那幾位。
百名練習生中自帶熱度的人并不多。
除了沈亦凝之外,還有幾個以溫氏集團小千金溫南喬為首的富二代,以及聞幼晴、童夏月等星二代,再加上幾個本來已經出道過,後來女團因為各種原因解散了,和沈亦凝差不多情況的“回鍋肉”翻新的小明星,就像任薇時和樂書竹。
其實細算也就十幾個人,剩下的自然就都是一些默默無聞的娛樂公司簽約藝人和素人了。
其中讨論度最高的還是沈亦凝。
她以前在韓娛火不代表在内娛有名氣,一開始隻在黑粉和粉絲眼裡有知名度,最近熱度高導緻部分路人都知道她,主要還是因為蹭上了祁緻的流量。
沈亦凝自然也是被通知去宣傳大樓進行前采的練習生之一。
這種增加曝光的機會,是其它練習生羨慕不來的。
沈亦凝早就料到了自己會被通知去宣傳大樓,畢竟她身上有熱度,節目組怎麼可能放棄吸引流量這個機會。
但是她并不需要這個“特殊待遇”,因為節目組肯定不打算做人,會瘋狂惡剪她的前采鏡頭。
但她沒有說不的權利。
于是乎為了防止錄制前采的時候掉進節目組設置好的陷阱裡,沈亦凝在聲樂室練舞休息的間隙,掏出了紙筆,絞盡腦汁思考節目組會在前采的時候問什麼刁鑽的問題。
她合理猜測,他們可能問她來這個節目的原因,問到她以前的團隊,以及問到祁緻。
她背後沒有任何靠山,節目組采訪時肯定不會顧及會不會冒犯她,總之盡可能的刁鑽和吸引觀衆眼球去折磨她。
應對這些東西就得有萬全之策,問到其它問題倒還好回答,唯獨有關于祁緻的問題,讓她必須謹慎一點。
畢竟隻要回答錯一點地方,那她就完蛋了。
她模拟了無數節目組會問她的問題,而後一一給出了應對答案,一張空白紙被她寫得密密麻麻,其中“祁緻”這個名字占據了極大篇幅。
确認節目組不會這麼容易坑到她之後,她很滿意地把紙折好,并把項鍊壓在紙上。
她想着待離開時再把它們帶走。
***
早上六點鐘,朝陽穿過薄薄的百葉窗窗戶闖進來,隐約還能聽到門外蟬鳴的聲音。
沈亦凝結束訓練,稍作整理了一下便離開這兒。給聲樂室落鎖、摘下耳機、跑下樓,回宿舍的路上簡單洗漱。
練習生宿舍隻有公用洗漱間,每個洗漱間有塊單獨的隔闆。
因為昨天晚上熬了一個通宵,沈亦凝精神氣不足,再加上臉有點兒浮腫,上鏡肯定不太好看,于是她倒了盆熱水,用毛巾沾了熱水敷臉,給自己的臉消消腫。
熱毛巾蓋上臉的時候,整個人得到可一種前所未有的放松,她昨天坐了一天飛機,又坐大巴一路奔波來到這裡,晚上還馬不停蹄又直接練舞練了一個通宵。
整個人到目前為止就沒有休息過,待會兒洗漱完還得去宣傳大樓錄制前采,接着就是直播。
休息的時間都沒有。
這時間如此緊迫的安排,就算是機器人也要累散架了。
沈亦凝覺得自己現在已經累到站着都能夠睡着。
甚至她都已經控制不住有點兒懷疑自己,她為了幾場舞台而選擇來這個節目究竟是對的還是錯的,迎着網上鋪天蓋地的惡意,說不定對自己的事業沒有任何加持。
她也有點兒迷茫,生怕自己下了節目之後,風評會越來越差,到那個時候,她還有機會重新登上舞台嗎?
她想不清楚,現在的腦子就像是生鏽的機器,多思考一會兒估計會冒煙。隻是有點兒貪戀這短暫的休息時間,閉眼小憩。
此時碰巧有幾個女生端着盆和毛巾走過來洗漱。
那幾個女孩子已經換上了今天考核要求同一着裝——整體是灰白色調的衣服,上衣白色内搭與灰色外套,袖口和肩部有流蘇和荷葉邊,下身是高腰短裙。
這套衣服屬于比較中規中矩的設計,不過還算契合青春活力的主題曲。
幾個女孩抱着盆走過來,首先埋怨吐槽了一下衣服。
“考核同一要求跳同一首歌已經很離譜了,結果還要穿一樣的衣服。”
“節目組為了首次考核公平,也能理解吧。但是畢竟第一次上鏡唉,穿私服肯定更漂亮一點。”
“我看上一季首次考核都不是這樣的,據說可以自由發揮,每個練習生準備的舞台都不一樣,可以盡可能的把自己特長展現出來,衣服也可以穿很漂亮。”
“但是那樣的話,本來有實力的就肯定會在首次舞台瘋狂炫技,肯定就被分去A班呐,就像那個誰一樣。”
說到這裡,女生們沉默了,因為她們的心裡幾乎同一時間浮現出一個名字——沈亦凝。
沈亦凝蓋在臉上的熱毛巾已經慢慢變涼,她本來要拿下來,卻不出意外在下一秒聽到了自己的名字。
“對啊,就像沈亦凝。”
“據說她曾經是‘Sunrise Tribe’的隊長和center,超有實力的,不知道為什麼放棄之前的榮譽,要回到内娛參加選秀節目當回鍋肉。”
“可能覺得在韓娛愛豆太難當了吧,回内娛想轉型,結果發現還是當愛豆更适合自己。”
“……”
沈亦凝微皺眉。
現在大家沒有電子産品打發時間,練習生們在私底下偶爾嚼嚼舌根,談論一下有關于她的八卦,這實在是太過正常的一件事情了。
隻不過這兩年她在内娛的資源可謂是虐到慘絕人寰,讓她覺得自己都快糊穿地心了,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的關注度居然還能這麼高。
随便來衛生間洗個臉都能夠聽到背地裡議論自己的。
沈亦凝作為八卦中心的當事人,自然有些不太舒服。
也許是最近在網上聽過太多太多罵她的聲音了,于是她已經開始有點兒應激——一聽到有人提到她,她就下意識覺得對方估計又要開始跟風罵她。
沈亦凝有些無奈,心裡甚至開始惡作劇地想:如果她現在十分淡定地把臉上的熱毛巾取下來,那她們會不會被她們吓一跳?
她心裡已經有幾個提劍小人在怒吼道:來啊,背後嚼舌根的壞蛋,有本事出來打一架!
但下一秒,卻聽到在身旁人繼續說。
“但我覺得還是上一季比較合理,這一季的首次評級規定很離譜,一模一樣的舞台很難看出實力差距吧,觀衆也會審美疲勞啊。”
“對啊,感覺節目組有病。有實力的在首舞台随便炫技拿A根本沒問題,起碼我不眼紅,隻要不是沒實力還被内定出道的就好。”
“沈亦凝真被内定了?”
“不清楚,但是她畢竟曾經是女團center,節目組就算捧她也正常啊,你們看過沈亦凝之前的舞台嗎?超燃的。”
“我考古過!曾經她在團的時候我還看過演唱會,而現在她居然跟我們一樣都是練習生,想想真是神奇。”
“牛逼,那個時候她們團員在内娛沒什麼名氣吧,隻在海外火,你們那個時候就聽過她了?”
“混kpop的前幾年應該都知道她吧,隻不過她退團之後風評就特别不好,也許人品不太行。”
“你們還真信營銷号啊?也許她沒網上說的那麼壞呢,而且翻來覆去就那幾點黑料,甚至算不上黑料。”
“對啊,某些男明星幹的事情比這個嚴重多了,依舊很多小迷妹呢,為什麼光對女生這麼苛刻。”
“網上的人聽風就是雨,有些東西聽聽得了,反正我肉眼看到的是她漂亮又勤快,我昨天看到她了,超美,而且聽024宿舍的人說她昨天晚上去訓練大樓了,一個晚上沒回來,超拼命的。”
“……”
幾個女孩洗漱完,離開了洗漱間。
聊天的主題也從沈亦凝身上聊到了導師和夢想。
待她們走遠之後,沈亦凝才摘下臉上的熱毛巾。
她眨了眨眼,發現眼睛有點兒幹澀和濕潤,鼻子也有些發酸,她伸手胡亂抹了一把臉時,隻摸到了一片鹹濕。
心裡提劍的小人們躍躍欲試,結果發現朝着自己奔跑過來的并不是敵人。他們面面相觑道:那還打不打?
劍被一腳踢飛。
還打個屁,丫的那是友軍!
這些年她圍觀了太多次網友對她的圍剿,但沒想過原來還是有人不讨厭她的,甚至她們也許還挺欣賞她。
一句“她也許沒有網上說的那麼壞”,像過境的東風,吹散陰霾,所到之處一片生機,蓬勃生長。
在她已經被公司和節目組折磨得千瘡百孔、疲憊不堪的心髒處注射了一束春光,也讓她身上的困倦消失了大半。
沈亦凝拍拍臉,對着洗漱台鏡子裡的自己擠出來一個笑容,簡單收拾好東西,重新鬥志昂揚地打起精神,抓緊時間趕去宣傳大樓進行采訪。
畢竟生活好像也沒有很糟糕。
對吧?
***
練習生宿舍前往宣傳大樓的路上,會路過一家24小時便利店,沈亦凝在裡面順手買了一個三明治和檸檬氣泡水裹腹。
往常她嚴格控糖,絕對不會碰氣泡水這種飲料。
但現在的她真的很需要這個。
檸檬氣泡水夠酸夠辣,擰開瓶蓋喝一口下去,能夠聽到口腔裡清晰的氣泡爆裂聲。
猛烈的氣泡能刺激她的味蕾,讓她快點兒清醒起來。
時間還早,她捧着三明治,咬着氣泡水的吸管,慢慢走向宣傳大樓。
此時遠天像冷卻的琉璃,晶瑩剔透。
清晨的風涼飕飕的,吹在臉上很舒服,熬了一整個通宵的腦袋像是填滿漿糊,此時被晨風吹着清醒了不少。
右拐,經過幾座擁有着爬山虎紅牆的大樓,再左拐穿過一條鵝卵石小路到達宣傳大樓。幾個工人站在長梯上,正在挂一張巨型的彩色海報。
已經挂好了很多張海報,分别是:
總制作人代表,是個頂級愛豆,現下内娛最火男團“Vortex”隊長淩杭。
舞蹈導師宋晚照。
說唱導師賀彥。
正在挂的海報,是音樂導師,祁緻的海報。
巨型海報上的男人眉目舒展,眸若星辰,唯一不足的是嘴角淡扯着,眼底看不出一點兒笑意,明明隻是個平面海報,但是卻能夠看得出來他心情好像十分不開心。
這個海報拍攝的時間其實已經有點兒年頭了,海報上他的神情有些略微的僵硬,而且模樣還尚且青澀,比現在的他少了點兒成熟,多了幾分少年氣。
沈亦凝咬着吸管的動作停住,腳步也控制不住放緩,擡起頭盯着那張巨型海報看。
這些年祁緻火遍大江南北,他剛爆火那一年,走在路上都能夠聽得到路邊的小店鋪在播放他的歌。
而有關于他的海報和廣告代言這幾年幾乎無處不在,地鐵口、百貨大樓、超市甚至是國外的街道全都有他的身影。
那時候沈亦凝在路邊随時随地見到他的海報和廣告,甚至走在路上還遇見過黃牛給她發廣告單,笑着問她,“演唱會門票要不要?”
傳單上邊印着他的演唱會宣傳廣告。
這些年他開演唱會從北京開到重慶,從北開到南。
有時拍戲的時候也會有同組的小演員在交流分享她們最近搶到了祁緻的演唱會門票,他的演唱會一票難求,即使隻是一個不怎麼好的邊角料位置,票價就已經炒到驚人的三千塊。
沈亦凝聽了隻不動聲色地離開,回想起自己壓在箱底的某張演唱會門票估計已經落了灰。
還是祁緻本人把票遞給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