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天界不同,當接到來自太子臨深的聘書時,鬼蜮的朝會幾乎是一邊倒的主和,特别是以鬼相為代表的一衆老臣,都極力贊成聯姻。
“陛下,鬼界與天庭之間已征戰多年,勞民傷财,鬼衆苦不堪言。如今凡間才剛剛興起拜鬼敬鬼之風,若再度陷入征戰,沒有閑暇應允香客,隻怕很快這股敬鬼之風就要過去,到時候,咱們可就再難有翻身之日啊!”
鬼相說得捶胸頓足,泣血落淚,一衆文臣也在其身後附言,簡直要形成逼宮之勢,無論阿夢願意還是不願意,這樁婚事都要應下來。
“陛下,并非末将貪生怕死,實在是廣四壬豐之亂後,鬼蜮精兵強将損傷過重,若想與天庭再戰,還需要時間休養,否則也隻是将我鬼蜮的勇士們送去枉死!還望陛下體恤下情,應了聯姻。”
說話之人是丙危将軍。丙危之前與夢将軍,廣四,和壬豐并稱為“四鬼将”,可是如今廣四身份揭露,壬豐已死,四鬼将去其二,向來溫和老實說話分量最輕的丙危,也成了權勢僅次于夢将軍的武将。
丙危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實情,所有人都明白,也包括阿夢。
丙危說完停頓片刻,似乎也覺得自己這個叔叔輩的人,逼一個小女孩去和天庭的狗太子成親,是一件極其殘忍和丢臉的事,又補充:“哪怕……哪怕先暫時答允了,拖一拖,也成。”
反正他們鬼界不像天庭衆狗,總以道德楷模自居,實際都是道貌岸然的家夥。大不了答應了再反悔,緩兵之計嘛,兵者詭詐,也不丢人。
阿夢垂眸孤坐于王位上,她身形消瘦,鬼王的朝會冕服套在她身上有些撐不起來,顯得她更加單薄年幼。
她自始至終沒有去看衆臣,卻将他們的每一個字都聽了進去,直到這時,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臣反對。”
阿夢睫毛微顫,擡起眼,對上那雙漆黑深邃的眸子。
“臣反對與天庭聯姻。”夢将軍抱拳出列,肅容沉穩,一字一句,說得擲地有聲。“臣請出戰,不勝不歸。”
鬼相差點要氣得暈厥,咳嗽得一把老骨頭都要散架:“夢将軍!!你可知現在我鬼蜮是什麼情況?不聯姻也就罷了,你,你居然還想主動挑起征戰?你你你……”
夢将軍淡淡看了鬼相一眼,平靜道:“聯姻不成,天庭必主動來犯,與其被動防守,不如先發制人。”
“既然知道不同意聯姻,天庭會來攻打我們,那你還進言反對聯姻?夢将軍,你這是何居心?”另一個文臣也出來指責夢将軍。
夢将軍這次連一個眼神都欠奉,“不聯姻便會起兵,這樣的關系,你們還要讓陛下去聯姻,又是何居心?”
一衆主和的文臣武将這回都不吭聲了,傻子也知道,以天界和鬼蜮勢同水火的關系,聯姻之事絕對不會長久,這無疑是葬送了公主阿夢的幸福。
可既然她是新的鬼王,擔負着鬼蜮的興衰榮辱,又有什麼資格談及個人幸福?
從成為鬼王那一刻起,她便沒有選擇。
“夢将軍。”阿夢終于開口,“你是帝師,愛護本尊年幼,不忍本尊前往天界聯姻,可是鬼相和丙危将軍說得沒錯,如今鬼蜮承擔不起一戰,我身為鬼王,自當肩負起重任,不可因個人好惡而無視大局。”
阿夢當機立斷以鬼王之名,回複了天界的求聘,然後宣布結束朝會。
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鬼王寝宮,尚不及卸去沉重繁複的發冠和冕服,便撲倒在床榻上,無聲哭了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銀葉來禀報說,夢将軍求見。
阿夢擦幹了眼淚,眼睛卻還是紅的,她不想讓夢将軍見到她這個樣子,便道:“讓夢将軍在門外等候。”
夢将軍站在鬼王寝殿大門外,見大門緊閉,無人宣見。
守在門口的宮人道:“夢将軍,有什麼想對陛下說的,就在這裡說吧。”說完便躬身退下了。
夢将軍隐約感覺到門後站了個人,便道:“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