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三年已過,京城繁華更勝,街邊叫賣聲絡繹不絕,行人之間,有三人格外引人矚目。
隻見一長發公子身後跟着兩個腦袋光光的小和尚,三人皆着灰藍色衣袍僧服。
領頭的公子雖然衣着簡樸,卻生得極好,那肖似狐狸的雙眸,流轉着出塵又迷人的目光,似乎始終含着盈盈笑意,配上渾身散發着的溫潤如玉世家公子氣質,過路人中,原本性格害羞的姑娘也會忍不住多看幾眼。
兩個小和尚長得也是俊秀,動作活潑些的長了一張圓臉非常讨喜,略高個的一副悲憫神色,像是看透了芸芸衆生。
渚青一路行來,不時便會聽見那熟悉的名字,他唇角微微揚起,三年苦修,總算化形成年。
如今,可以來找她了。
雖然此次來到京城還有慧海師兄交代的事情需要去辦,不過他們啟程早,倒是能閑逛幾日。
露天的茶館,台上的說書人正眉飛色舞地提到了‘霍永亦’這個名字,這讓渚青不由得駐足,雖知有誇大的成分,可他站在人群外圍,一時聽得入迷。
在茶館酒樓的說書人經年累月的潤色下,‘霍永亦’三字名揚天下,隐隐蓋住了國師的風頭。閑客們最愛聽的,還是那一段‘少女初入京城,劍斬狐妖’的故事。
少女立于高頭大馬上殺伐果斷的形象繪聲繪色,随着一響亮的拍案聲,下方一陣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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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茂密遮擋一方天日,越往裡走越叫人平白生出一絲寒意。一行十餘人,皆身着黑色勁裝,行動間隐隐能看出以那領在最前方看上去約莫十五六歲左右的少女為首。
少女身形高挑單薄,臉色瞧着也差,削尖的下巴,淡淡偏白的唇色,以及眼下濃濃的烏青,若不是眉眼間流露的淩厲,旁人許是會覺得她是個病秧子。
“布網。”少女看向竹林深處,擡手,身後衆人皆同時停住向前行進的動作,借助地形布置下幾張密網。
少女的目光一直盯向竹林深處,待身後人布置好後,她一個閃身,向深處而去。
不多時,少女離開的方向穿出巨大響動,竹林中滾起一波青浪,一大片一大片竹子齊齊折斷傾倒,一人首蛇身的妖邪出現在眼前,拖着一節斷尾,倉皇逃竄,在蛇妖留意身後之際,幾張密網落下,它越掙紮,篆刻有佛文的密網收得越緊。
少女提劍而來,雖身型看着單薄脆弱,卻能一劍封喉,在黑霧飄出蛇妖軀體的瞬間——将其扼殺。
足足過了一刻鐘,十餘名藏匿的黑衣人一一從暗處現行,神色恭敬中帶着些許畏懼,其中一人試探喊道:“霍大人。”
永亦冷淡點頭,眼底是壓不下的猩紅。她看着那具正在處理的蛇妖屍體,這是第九個。
第九個從誅邪塔出逃的邪祟。
與這些魔物、妖邪纏鬥,她每每都會陷入狂躁嗜血的情緒中,而今這種情緒影響越來越大。
當初她對孟承烈所提出的兩個條件。一是三年之期。她隻在禁軍中聽令調遣三年,期間若有妖邪消息,不得阻撓她前往誅妖。三年之後,從禁軍中挑出一支隊伍,以誅妖邪為要務随她外出,陛下也不得耽擱。二是關于誅邪塔,她想去此塔周圍看看。
孟承烈轉告給了宣德帝,宣德帝應了她提出的兩個條件。當初入京之後,宣德帝便命人領她前去,隻可惜自有邪祟出逃之後誅邪塔塔外結界開啟,因此不能随意踏入。
永亦始終預感誅邪塔立在那裡便是隐患。
她這副身軀飽受前世帶着的殺孽影響,能撐下多久她自己也未知。
前些時日孟承烈來信,書信上說,妖王将要來京城,想來是誅邪塔之事影響到了妖族,畢竟這些邪祟尋找肉身更偏向于與原型契合,這般才能發揮其術法功力。
妖王真願相助自然極好,隻不過妖王身邊都是妖族人,定會有邪祟趁此機會作亂,未免無辜百姓遭殃,永亦必須得盡快趕回京城。
此次妖王入京也是良機,誅邪塔,她一定要去探個究竟。
“準備啟程回京。”
衆人齊聲,“是!”
馬蹄踏響陣陣聲齊,衣袍兜着風聲,一騎絕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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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着兩日,無論是渚青還是殊白都愛往茶樓去,一常一行發現,小師叔似乎對霍永亦這個人異常關注,如若說書人當日講的别的故事,便會尋到别處去。
不少茶館熟客,都知京城裡來了一奇怪的公子身邊跟着兩個小和尚,平日最愛聽聞霍大人的事迹。
今日渚青又尋了一處茶館,在店小二的引路下上到二樓。同一時間,永亦等人勒馬在京城城門之外。
京城明文規定,若無急事,入城之後禁止當街策馬,一群人牽馬過鬧市未免有影響,因此一般将馬匹交城門士兵牽走由專人照料。
黑衣肅穆,一行人急步而行,京城三年,即便有人不知道永亦長相,但這般年紀,周身氣勢冷冽的少女,哪裡還會猜想不出此人是誰。
渚青帶着兩個小師侄在茶館二樓,即便隻是半妖,聽覺也比尋常人敏銳,聽到樓下有人驚呼‘霍大人’三個字,推窗而望,果然看見了不遠處正要路過樓下街道的一行人。
“青小師叔,你在看什麼?”一行好奇湊過來,渚青拍拍他光滑的腦袋,“一行,讓一讓,退後些。”
“哦,好。”一行摸着腦袋一臉莫名,難道他擋着小師叔了嗎?可現在小師叔比他高這麼多呢。
還未等一行反應,渚青便從二樓窗戶跳了下去。
一行一常連忙趴窗台處驚呼:“小師叔!!!”
佛門小弟子聲音洪亮,很快引起了樓下衆人的注意,恰巧此刻,永亦一行人正正好路過樓下。
永亦在人影落下的前一刻便已察覺,她穩穩接住了下落的渚青,永亦身量雖高,少女少年體型差異也很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