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三間屋子連片呈傾斜狀塌陷,破碎的瓦礫鋪滿一片,橫梁如同皮肉剝離後露出的骸骨,缺處半懸的瓦片搖搖欲墜,今日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風大,一陣一陣來得急,衆人還未走近,便聽到瓦片落地的碎裂聲。
永亦走到到廢墟最低處,那根從中間斷裂的柱子立得突兀,她掌心覆上一截斷裂的梁木,輕微一震,一片瓦落下,接二連三發出聲聲脆響。
此處确實有邪祟殘留的氣息,與昨日在誅邪塔察覺的那一股有些相似。又同一路行來時,幾處殘留的氣息不同,卻又極淡,隻在這一處殘留。
回想湖岸那日,三隻妖邪設陷,逃了一隻,便是氣息留有幾處的那一隻。
這逃掉的妖邪,為何會帶着其他妖邪到國師府上找麻煩?
見永亦一臉凝重,身旁的禁軍上前問:“大人,可有什麼發現?”
永亦輕搖頭,“氣息很淡,怕是尋不到什麼,先随着殘留氣味挨家挨戶搜查。”
“是!”
臨走之際,永亦走到越丘面前,抱拳道:“打攪國師了。”
越丘一個眼神止住杜恩的小動作,溫和笑笑:“霍大人要事在身,便不留你喝茶了。”
“告辭。”永亦利落收手轉身,身後禁軍随之跟上。
随着引路的小厮走出偏院,行至半道,永亦的視線不知為何落到旁邊不遠一處吹開的院門。透過縫隙,視力極好的她看到了院内一門窗上貼有幾處符紙,符紙明黃,朱砂鮮紅,一看便知是新貼上去的。
永亦冷不丁出聲詢問:“這是誰的院子。”
“回大人,這是國師大人的院子。”小厮唯唯諾諾答,想起平日國師明令禁止他們這些下人靠近院子,值得壓着懼意錯身攔住永亦上前探看的路。“大人,國師大人說過,未經允許不得靠近,就連杜道長他們未得國師大人許可也不敢擅自靠近。”
永亦見這小厮怕得直打哆嗦還要攔着自己,想來此言是真,她無意為難,淡淡道:“那你去把院門關上。”
“是。”小厮快步跑去把院門合上,大氣也不敢喘地跑回來。冷汗直流,“大人,小的繼續領路。”
永亦昂首,小厮一路謹小慎微地領着一衆禁軍出了國師府大門。
本以為到此便能松口氣,小厮方敢撚起衣袖擦汗的動作忽然停頓,就聽一淡漠的女聲詢問,“昨夜妖邪作亂,是一個還是兩個?”
永亦側望過去的眉眼看着深邃兇戾,眼下烏雲更顯得她陰氣沉沉,十足十的羅刹。吓得小厮腿一軟差點跪地,“小的不知,昨夜小的睡的深,隻迷迷糊糊聽見杜道長他們喊‘有邪祟潛入府中,捉拿妖邪’這些……”
“别怕,我隻是随口一問。”永亦大步離開,一陣風來,将她身形勾勒得越發清減消瘦,她停步低聲道:“風大了些。”
風一吹,氣息便會散了亂了。
國師身上有很濃的香灰味,國師府外時她便聞到了。方才離得近,細聞之下還有血混着朱砂的氣味。
料想是為了畫那院内貼的符紙。
可那些符紙有何用途?
“大人慢走——”小厮如卸重擔,聲音也比方才洪亮不少。
出了國師府,永亦簡單交代下屬這邪祟是湖畔偷襲逃跑的那一隻,擅飛行,掠過房屋時留下的氣息濃厚些。她撐着牆壁一個翻身上了屋頂,“這裡的氣息殘留不少,我追去看看,你們繼續搜查,若有異常及時發信号。”
“大人說這是一隻鳥妖?”一瘦高的禁軍上前一步擡頭問道。
永亦側蹲在屋脊,起身俯視,望到了一排錯落參差随風鼓動的酒旗,玄色的衣擺揚起,向同一方向。“不一定。”那日雖神智混沌沒能辨清,但依稀感覺并不是一隻鳥妖。
不知渚青是否看清了,回去可以問問。
距京城幾十裡外,山巒重疊,夾面密林森森。一矮扁溶洞口飛出一團形狀似鳥非鳥的黑霧,掠空而去,方向與京城背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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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玉施主。”一常一行站在房門口,遠遠便打起招呼。
阿玉淺笑點頭,她站在一顆吹得枝葉歪斜的樹下,伸手理了理吹亂的碎發。
兩個丫鬟跟在身後,一人手裡拎着食盒,一人代阿玉開口,嗓音清脆:“阿玉姑娘特地炖了藥膳給殊白師父送來。”
“阿玉施主有心了。”兩個小和尚雙手合十行禮,一行上前接過丫鬟手中的食盒,圓臉笑起時臉頰的肉鼓起一團,十分可愛。
阿玉淺笑搖頭,比出幾個手勢,丫鬟替她道:“我們來看看殊白師傅,不知道殊白師父的傷可好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