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死了，屍體裡面還鑽出一隻邪祟，這不由得讓人與先前妖王旋尤的話聯系在一起。

莫非早在十年前，初入京城的國師軀殼下早已隐藏着一隻邪祟，隻是一直未能讓人發現。

無論内心如何複雜，現如今也不是深究的時候，孟承烈渾身沾滿腥臭的血液，擡手抹了一把臉，目光沉沉地看着天邊黑壓壓一片，命令永亦：“你保護陛下。”

而他則領着趕來的大隊禁軍人馬往城牆上去。

永亦沒有任何遲疑，調動宣德帝轎攆周圍士兵，路過妖王一行時，忽而頓住。

旋尤目光與她對視，似看出她眼中的疑惑，畢竟方才從越丘身上鑽出來的東西，在場之人皆親眼所見。

一張白絹自他手中飛出飄向永亦，見永亦伸手接住，他白胖的臉上閃過略帶深意的笑，“替我交給你們陛下。”

“霍大人，陛下喚您上前。”小太監聲音似蚊蠅般，一隻魔物襲來，吓得他驚叫一聲，往永亦身後躲，永亦收起白絹，一劍劈下，血濺滿他一身，哆嗦得更加厲害。

永亦來到宣德帝轎攆前，也看到了站在宣德帝旁側的兩人，似在交談什麼，見渚青将金缽交到了一常手中。

不見一行，永亦心中頓時有了了斷。

混亂的人群一散，渚青便吩咐一行趕回去保護阿玉她們，自己則帶着相對穩重的一常面聖。

永亦來時，他一眼便落在了那雙壓不住煞紅的眼。淺淡的笑意中藏不住的心疼。

永亦回避他眼神中的關切，将妖王交由她的白絹承上。

宣德帝旁邊的太監在其示意下緩慢展開，白絹随即脫落太監的手飄至半空，字影浮動，躍然而出的是由當時天清觀掌門臨終前留下的遺書。

‘自從誅邪塔立起以來，我等修道者能感受到的天地靈氣慢慢變少，我等皆知，誅邪塔是以吸收天地靈氣運轉，得以困住妖邪至百年後灰飛煙滅。

……

誅邪塔由人族與妖族聯手建造，建造時分上下兩層，一層封印着數百隻作惡的妖，而二層，則是一所有人族道者共同隐藏的秘密。

那——是一個怪物。

由貪念、嫉妒，長成的怪物。

皆知妖有貪婪者，為修煉不擇手段蠶食人類血液精氣，更甚者蠶食同類，是以人道興起。

然人族亦有敗類，誅邪塔二層關押的，正是前天清觀掌門之女——琉璃。

此女本天資聰穎，若走上正道，未必不能繼承其父衣缽，然其善妒，多次故作失手傷害同門，前掌門對她多有訓誡，為此心生怨怼，長此以往便生心魔。

奈何人前無辜，背地已置正道于不顧。殘害生靈，抽取魂魄煉制邪功，後事情敗露，前掌門為清理門戶，将其關入誅邪塔後自裁，後者為保天清觀顔面，不得不将此事掩蓋。

……

不知這二層的怪物是如何逃出誅邪塔，潛入宗門成為一名普通弟子化名‘越丘’。潛伏數年未能叫人發現，脫離了原本的肉身，這怪物實力不如當年，可……我等早因靈氣枯竭漸衰，不敵她那陰險毒辣的招式。

而我如今深受重傷藏于暗室中，已是将亡之人，這怪物既然出逃，原本應由我帶入黃土中有關誅邪塔的秘密，如今不得不寫于絹布上，希望後來者在見到山門慘狀時，能夠公之于衆，盡快将那怪物重新封印塔中。’

至此，衆人不由得脊背發寒，國師就是越丘，内裡是天清觀前掌門之女琉璃，潛伏在京十餘年，竟從未叫人發現。

白絹緩緩飄落回太監手中，太監手中握着，卻是深吸一口涼氣，“陛下，這……”

宣德帝不語，帶着審視的目光落在永亦身上，“你與越丘有過接觸，竟也未發現過異樣。”

永亦忽略那抹刻意的眼神，腦海中掠過種種，忽然想起國師院内貼滿的符箓，冷靜道：“許是越丘有隐匿氣息的法子，才未能發現。”

“越丘修行邪術，又有無數法寶，你能否應對？”

“懇請陛下派臣前去追殺越丘，臣定不辱命。”

永亦單膝跪下令命，一人影落在她側，渚青緩緩道：“陛下，草民願陪同霍大人。”

思及渚青愈合沒幾天的傷口，永亦皺眉，張口便想拒絕。

宣德帝瞧着兩人，永亦患癔症之事京中人盡皆知，此刻在他面前跪得筆直的人，經過一場混戰，滿身血污，眼底猩紅一片，像是随時墜入殺戮地獄的羅刹，若入了魔，怕是腦中混沌識人不清，給了那邪祟趁機而逃的機會，又傷了旁人。

宣德帝沉思片刻，目光落在渚青身上，知其身份是當初雲隐寺的半妖，忽想到什麼，審察的目光回落永亦身上，“未免邪祟擾亂霍大人心智，便叫這位師傅一同前往罷。”

聖谕已定，永亦垂首，兩人同聲應下。

兩人離去，金缽在一常的手中變大，将宣德帝所在的轎攆罩住，俯沖而下的魔物撞在金缽上，砰砰作響，卻無法撼動其中的人分毫。

宣德帝側近臣内侍，見此無不松了一口氣。

一常隔着金缽向永亦兩人點頭，意為他會護好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