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亦從趕來的禁軍隊伍中牽來兩匹馬,渚青看了她身後一眼,臉上掠過笑意,溫潤俊逸的臉微側,露出耳廓的霞紅,望來的眼神書生孱弱般直白卻不羞愧,“我不會。”
永亦沉默看向他,滿心躁動暴虐的情緒中生出幾分氣惱與無奈,面上冷淡道:“既如此,便同騎。”
國師府。
一團黑霧飛入院内,所有丫鬟小厮吓得亂成一鍋粥,四處躲藏。看守院門的小厮最先發現,打開大門就往街上逃,正好撞到追着黑霧趕回來的杜恩。
“邪祟啊,有邪祟跑到國師府來了。”過于驚慌的小厮甩開杜恩抓住他的手,拼命往街道外跑。
杜恩一臉厭惡地地看了一眼小厮逃跑的背影,看向打開的大門,複雜的情緒再次浮現。
猶豫片刻,擡腳邁入。
丫鬟小厮們躲了起來,庭院寂靜,杜恩推開一扇熟悉的院門,貼滿房門的符箓沒有絲毫被動過的痕迹,隻是房門大開着,入室查看,供桌前他跟在師傅身後拜了十幾年的畫像已不知所蹤。
杜恩想起從師傅身上鑽出來的黑霧,模樣像極了師傅每日祭拜的畫像,他伸手撫摸原本挂着畫像的牆壁,像是發現了什麼用力一按,在他的力道之下,牆壁微微下陷,隻聽機關咔哒一聲,在屋内尋了許久,在兩堵牆壁相掩的櫃子後發現了打開的暗門。
杜恩緊張得吞了吞幹涸的嗓子,苟着身走進狹小漆黑的暗道,後背滑落的冷汗生出一股涼意,驚得他猛地回頭,胸口躍動極快又似驟停,汗津津的掌心握着劍柄,讓他覺得随時會脫手。
複行數十步,豁然見亮光躍動,步伐快了些,越接近,能聽見的響動便多了些。
沙啞陌生的女聲入耳,是杜恩不熟悉的聲音,“進來。”
意識到自己露了馬腳,杜恩也不知自己心中是何作想,便就真的邁入了那密室之中。
彌散的黑霧之中,模糊的人影盤腿打坐于鋪上,瞧不清身量,顯露的五官卻是清晰對應了杜恩腦海中的那副畫像。
“師……”杜恩表情複雜,不知該喊師傅還是如此前心中默認般喊師娘。
琉璃心下嗤笑着這位愚孝的好徒弟,目光落在那張平平無奇又常顯驕橫的臉上,在杜恩垂眸瞬間,流露出嫌惡,像是窮途末路中不得不食腐的兇獸。
“尋我至此,你可有要問我的?”
沙啞陌生中透出兒時依賴過的和藹,杜恩一時慌了神,陡然發現了牆角被斬斷的鎖鍊。
“師……為何會在此設一間密室?”杜恩口中喃喃,目光怔怔,“此處關着的,是師妹嗎?”
“那現在,師妹在何處……”
琉璃心中冷笑,若是她能把本該待在這密室之中的人尋出來,何必與她這腦子不甚靈光的大弟子多費口舌。
沒了那身皮囊,琉璃的僞善一同丢下,口舌也懶得多費幾句,“别惦記着你的好師妹了,傻子一樣追上來,不知多愚蠢!”
杜恩眼中驚恐于其言語中的尖銳刻薄,手腕忽然發軟,劍哐當一聲,淚無聲滑落,定在原地哽咽,被抽了精氣一般頹廢,“師傅待弟子如至親,即便是邪祟,師傅……師傅……”
定不會傷害弟子……
最後這句,卻怎地也說不出口。
當年魔物闖入村落,是師傅救了他,教養他至今,師傅于自己有恩……
師傅于自己有恩……
“師傅有恩于弟子……”
琉璃聽他自言自語,幾分原本要他死得明白的耐心消盡,冷森森道:“如此,便報答為師吧。”
國師府外。
馬蹄踩踏磚石聲由急漸緩。
馬背上,渚青攬着永亦腰的雙臂緩緩松開,一路相伴的佛音停了,纏綿的氣息呼在永亦耳畔,“你我難得如此親近。”
永亦跳下馬,伸手去接他,擡眸暗含警告與訓斥,瞧眼下,是該言此事的時候?
渚青伸手包裹住她的掌心,未附力到永亦身上,自行跳下馬。
他握着永亦的手不放,永亦也一時忘了掙脫開。
國師府内了無人聲,應當都躲起來了,邪祟的氣息籠罩了整個後院,往深院,細聽幾聲嗚咽将人抓了出來,吓得語無倫次的丫鬟和小厮哪裡能說得出整句完整的。
永亦單刀直入問:“你們國師的院子在何處?”
一丫鬟認出永亦後難得清醒幾分,哆哆嗦嗦指了路,永亦也不強壓着他們帶路,拉着渚青轉身就向其所指的方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