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隻魔物淩空斬成兩半,黑色的血霧綻開,永亦的視線方從卿月的身上移開。
“我們去城樓。”渚青在永亦耳畔低語,溫和的語氣給予了永亦些許眷戀依賴的錯覺,“别分神,有我在,那些邪物你應付起來要輕松些。”
永亦原本想先送渚青到一常那處。如今身後人話音剛落,她還未思考便拉扯住手中缰繩。
待永亦回神,馬蹄踏過向城樓去,血霧炸開在他們身後,劍身嗡鳴,刀光映入兩雙不同的眼眸,倒影中,兩人對視。
登上城樓,樓下烏泱泱一片的獸潮,擁擠着、嘶吼着,争先恐後地不耐煩地踏起塵土,時不時撞向城牆,卻又被表面篆刻的符文灼燒哀嚎,不見更多異動。
期間,上空不停有魔物掠襲而來,專襲向弓箭手的後背,又或是咬向其手臂。一部分士兵持刀警惕,抵擋了空中大部分魔物的偷襲,也難免有遺漏之處。
由魔物骸骨制成的箭頭能輕易刺入魔物異變硬化的皮毛,随着令下,點燃的箭矢密集如流星,飛入魔物層疊的疑雲中,又或是随着一團團火焰墜落時,刺入擁擠的獸潮。一排排弓箭手,動作利落整齊,交替間,又一輪箭雨。
永亦在前,渚青落在她身後,兩人走到孟承烈面前,對方看到他們二人,皺起眉看向永亦道:“不是讓你保護陛下嗎?”
還未等永亦開口,渚青率先邁出一步,走到孟承烈身前答:“孟将軍不必擔憂,我的師侄一常留守在陛下身邊,他手裡拿着雲隐寺的寶物金缽,陛下一行人現在都護在金缽之内,魔物和邪祟都近不了身。”
聽此,孟承烈的表情稍緩,走到城沿向下俯瞰,神色凝重,如同化不開的墨。
“我已命人去兵庫取先前趕制出來的那批兵器。”随着話音,一隻魔物被斬落,他語氣頓了頓,“不知這城門能否堅持得住。”
望向天上地下。
衆人深知,這城門若是破了,根本來不及救下京中的百姓,魔物湧入京城,勢必如蝗蟲過境般。
何況本就在上空盤旋的魔物,随時會像一整個巨石般砸下,好在空中這些魔物大多體型不大,僅是尋常鳥雀三倍,都是些低階魔物。人躲在房屋之中,還能幸免。
可若是城破了,外面那些個體型龐大的魔物,橫沖直撞,頃刻間房屋倒塌,那就不妙了。
孟承烈偏頭看向永亦,正色道:“你既然來了,多警惕暗處。”
永亦應聲:“是。”
短時間聚集數量如此之多的魔物,定不止已現身的區區三隻妖邪,
可氣息太過混雜,若想主動尋找出那群邪祟的蹤迹……很難。
可若等他們主動現身。
太被動了。
已入京的妖王、圍攻的魔物、隐藏在暗處的妖邪、不知所蹤的國師,還有——誅邪塔。
這些偏偏都能相互聯系起來。
察覺到永亦異樣的渚青輕輕喚了她一聲,永亦沒有回應,見她眉頭緊鎖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中,他凝視着她的側臉溫和地笑了笑。在他略微失神的瞬間,永亦已經抽離,兩人視線突然撞上、遊離、又對上。
永亦問:“你在想什麼?”
渚青掩蓋原本流露出的一絲情緒,那雙狐狸眼中映出數道箭矢的火光,火光中心——是她。
他嘴唇蠕動,輕輕低聲:“在想你。”
永亦沒有聽清,卻能看懂最後一個字‘你’,表情一怔,視線之中閃過偷襲的魔物,利落出劍,魔物的血灑在正拉弓的士兵耳邊,士兵吓了一跳,又很快在令聲下射出手中箭矢。
救下那名士兵後,永亦走向渚青,表情有些生氣,又見其一身淺色衣衫挂滿血污,與她一襲黑衣相比,格外明顯。特别是胸襟前,分明是在馬背上沁了她身上下血漬。
永亦看向他,十分嚴肅道:“現在不是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也不該問你的。”
最後這句話說出來有幾分懊惱之意,顯然永亦認為是她先分神問了一句無關的話。
受前世父親影響,戰場之上,不容一絲私情。因此,霍将軍從未流露出一絲對永亦的關愛,也未給予永亦任何優待,即便隻有他自己一人知曉,這是自己唯一的女兒,也能狠下心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