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松香把話自然接過去，“是這樣的，陳總，舒岚以前每次在組裡的績效都是最高分。上個月給她D的成績，也是希望能夠激勵她。”

HR：“小舒，你别有情緒，今天也是本着和你好好溝通的初衷讓你過來的。”

舒岚：“……”合着今天是3打1？

她昨天發了郵件，以為黎松香今天會發飙，對她拍桌子。

或者陳副總會直接找她談話，象征性詢問事情的經過，哪怕他根本不會站在自己這邊。

很多種設想，卻都沒想到，是現在這樣，他們三人一起把她關在小屋裡圍攻她。

“我先處理手上着急的工作。你們聊，我旁聽。”陳副總擺出一副為舒岚撐腰的姿态，“小舒一會兒有什麼不滿的直說就行，我一直在聽。”

HR和黎松香拍了幾句陳副總的馬屁，等他埋頭進行工作，黎松香開始主導發言。

她說既然舒岚對績效評分有意見，他們就一項一項地對。

黎松香用自己筆電打開了舒岚提交的月報，要求她對上月工作逐項進行述職。

舒岚被她這操作整得有點懵逼，但她的月報沒摻假，她沒什麼不能說的，于是挨個講自己做了什麼、結果如何，同時對黎松香和HR的臨時提問一一作答。

平時到快下班時，工作了一天，舒岚往往是饑腸辘辘的狀态，今天也不例外。

更何況被拉進這個密閉小屋，空氣不流通，說了這麼多話，做了這麼多解釋後，她大腦缺氧，叙述越來越不流暢，邏輯性也在下降。

HR和黎松香，顯然是有備而來，針對她語言裡的漏洞進行了猛烈攻擊，舒岚節節敗退，落了下風。

旁邊坐着的陳副總雖然一直沒說話，但時不時擡眼看看，莫名營造出一種威壓。

舒岚平時很少直接和陳副總對接，她對他的印象，一是在辦公室公衆場合很端很高冷，二是會在會議室裡突然瘋狂罵人。

舒岚的嘴開始打瓢，兩隻手臂因為饑餓、緊張，微微發抖。

此刻，她心裡有個小人拼命搖頭，認為應該立即結束現在的對談。

“黎經理、小汪，舒岚是個聰明孩子，相信她不會讓你為難的。”陳副總抱着自己的筆電站起來，“具體情況我已經了解了，你們接下來好好溝通。我有點急事，得給客戶回個電話，你們有需要再叫我。”

舒岚見這個矮胖男人借故離開，無奈至極。

他現身會議室，一點問題沒解決，說閃人就閃人？！她嚴重懷疑他隻是被請來增加談話的緊張氣氛的……

“好的，陳總，我們會好好說的。”HR起身送走領導，關上了門，并開始了她的發言：

“舒岚，從你的陳述裡，我看不出你的工作有任何創新。我認為你的工作成果，就是D的标準。你領導給你的評級是比較合理的。小姑娘，姐勸你不要當刺頭，早點認清自己，還能有進步的空間。”

HR拿出一份賠償文件，上面的金額已經填好了，“你在公司這麼耗着，沒有任何意義，反而影響自己的心情。雖然你之前态度很不好，但我和你的領導都一直為你考慮，來之前我們又幫你多申請了一些，會把你的年假折現給你，正好湊個整數。你看看，如果沒問題，簽好字，明天就能收到錢。”

黎松香幫腔道：“小岚，同事一場，别犟了，以後業績好了，我們再招你回來，咱們繼續當同事。”

舒岚：“？？？”誰要和你們繼續當同事……

她哭笑不得看着推到自己眼前的協議，都是中國字，卻一句都看不進去。這些芝麻綠豆零零碎碎地，湊不出一個“n+1”的賠償，難道是在打發要飯的嗎？

“協議我是不會簽的。”舒岚從椅子上站起來，起的有點猛，眼前突然黑了一下，“已經下班了，我們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小舒，你别急着走啊。你聽姐給你說——”

HR拉住了舒岚的袖子，這邊舒岚已經去擰會議室的門，可她發現竟然擰不開！

舒岚一下就火了，“你别碰我！”她甩開對方的手，“你們什麼意思啊？不簽不讓我走？”

她一激動，嘴巴有點哆哆嗦嗦，“把門打開，我不舒服，我要出去喝水。”

黎松香看她臉色确實不好，起身從堆在房間角落的紙箱裡找礦泉水。見她沒找到，HR有點不耐煩地走過去幫她一起找。

想起徐珊珊今天在附近有個活動，舒岚趁這功夫給她發了個定位，飛快打了一行字：如果方便，來公司找我。

黎松香擰開礦泉水遞給舒岚，“你這孩子就是太容易着急了。你先喝點水，我們陪着你，你再考慮考慮呢？”

舒岚沒有接礦泉水，一字一頓地說：“我再說一遍，放我出去，不然我報警了。”

黎松香尴尬地笑了下，試圖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别沖動，我們是正常溝通，就算警察來了也不能怎麼樣吧。咱們還是别把事情鬧得那麼難看，對大家都不好。你以後也還是要在這個圈子混的。”

舒岚吐了口濁氣，分别掃過對面兩個女人的臉，“二位，就算你們職級上高于我，但我們都是出來給人打工的，你們現在幫公司欺負我，你們想過有一天，他們也會這麼對付你們嗎？”她把那份協議推回給HR，“請你拿回去，不合理的東西，我是不會簽的。”

舒岚瞄了眼牆上的挂表，打算再等十五分鐘，如果她們還是不讓她出去，她就報警。

黎松香和HR似乎意識到舒岚的堅決，突然又改變了策略，黎松香開始說自己的難處，說着說着哭了，然後HR開始安慰她……

舒岚一言不發，看她們表演了一會兒，還好這兩位好演員卡着十五分鐘左右的時間結束了舞台劇表演。

HR說要不改天再聊吧，然後直接打開了門。

舒岚不知道是誰，什麼時候把門重新打開的，她狀态不好，沒想太多，迅速離開了會議室。

和她們拉扯了很久，她出大樓已經七點多了。

手機因為一直在錄音，耗光了剩餘電量，現在已經自動關機了。

她打算去便利店借個充電寶時，忽然聽到背後有人喊她的名字。

六月初的青州傍晚，已經有點悶熱。

舒岚回頭見前額頭發微微濕掉的Ilie，急迫的朝自己走來。

她吃驚地看着他，“你怎麼在這裡？”

Ilie胸膛微微起伏，喘着氣，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确定她是全須全尾的，“你給我發了定位，讓我來找你。這邊沒辦法停車，我就跑過來了。你手機關機了，我也不知道你在幾樓……舒岚，你嘴唇看起很白，你沒事吧？”

“……”她想起來了，剛在會議室裡，她有點害怕，情急之下給徐珊珊發了消息，讓她過來找她。

Ilie因為和她在聊天，頭像位于前排，她應該是慌亂之間，發錯人了。

剛剛還可以支撐的，這會兒一看到他，說了幾句話，她忽然又不行了。

“抱歉讓你跑一趟。但能不能等，等下說……我有點低血糖頭暈，我能靠一下你嗎？”

“……嗯。”

他走近她，她卻隻把腦袋朝他的肩膀歪過去了點。

她單純想借個力緩緩，可是沒想到腿也開始發軟，身體控制不住往下溜……

恍惚中，她仿佛聽見他輕歎了一聲，接着，把她整個抱到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