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對,對不起,小厭,水,水桶把手放在太邊緣的地方了,我…我……”
“沒關系。”小厭低頭看着她。
小厭不在乎地想:
你這麼做是正确的,不招惹他的确是個明智的選擇。而且劇情裡被命令去霸淩别人的偷雞不成蝕把米也是理所應當的,咱們快穿系統主打的就是一個三觀,這樣一來小厭遭點罪也沒什麼了。
于是她平靜地回答,拍拍宣蘭的肩膀,“沒事,你不是故意的。”
谷依然今天的生氣不隻是說說而已,她在一旁冷淡地看着這一切,自己的跟班做不好事情可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所謂關心也隻是心情使然的一句話的事情。
谷依然開口:“再去接,還沒開始自己都被潑成這樣像什麼樣子。”
宣蘭立馬贖罪一樣地從地上撿起來水桶,跪在一旁接起了水,小厭則查看了一下旁邊的制冰機的餘冰,發現隻剩零星幾塊,沒有全的了。
湊湊活活地拼湊出一桶沒幾塊浮冰的水,谷依然從洗手台上跳下來,沒再假手于人,冷漠地徑自接過,遠遠地抽了張紙巾裹住把手。
對上巫宮冷漠的眼神,她稍微地頓了一下,很快就更加生氣地将這桶水舉起來,幹脆利落地朝着淋浴間地上的青年潑了過去。
隻不過她的準頭不太好,至少有一半潑在了旁邊的兩個跟班旁邊。
“喂…”
小厭被潑了又一頭的冷水,稍微擡起手擦了一下臉,又馬不停蹄地被接着指使了。
谷依然把水桶重重地扔在地上:“把他拉起來,這幅半死不活的樣子,裝什麼裝呢。”
小厭伸出手,拎着他的脖頸領口,做樣子地把他拉起來,他渾身被打濕的樣子有點像脆弱的小鳥,看上去任人宰割,羽毛軟着,骨頭卻硬着,玻璃眼珠在厚重的鏡片後面像一把刀。
“這下洗幹淨了。”
說着,谷依然發現,明明自己是親自把他搞得這麼狼狽,卻一點沒有解恨,反而心中感到難以接受的空洞與折磨,沒有一絲滿足,她為這一點升起了更大的憤怒。
“小厭,打他巴掌。”她低沉地說。
不知道這人怎麼改主意了。小厭輕輕地拍了一下他的臉,看他死沒死,長沒長記性。
“你沒吃飯嗎?小厭?”她惡狠狠地轉過頭來。
小厭高高地擡起巴掌來。
谷依然像盯着一把打磨尖銳的劍一樣,安靜卻專注地盯着少女高高擡起在半空的手。
然而少女隻是把劍收回了鞘裡。
“對不起,依然。”
小厭道。
谷依然看着她的那雙平靜如湖水的眼睛,沒來由地産生了不好的預感,沒有第一時間覺得被冒犯,反而不想聽到她要接下來說的話。“幹、幹嘛”
“依然,你不能再這麼做了。”
她啞着聲音:“你要攔我?”
小厭平靜:“我很冷,這樣下去我會感冒,沒有辦法上下午的課。”
谷依然突然覺得輕松了:“就因為這個?你就那麼好學?”
小厭想那倒不是,隻是我這巴掌下去你會提前下線,就不能以另一種方式吃不了兜着走了。
潑桶不冰的水這種事還能夠遮掩,超出了這位的容忍限度就不太好了,我分手沒關系,隻是你真的知道他報複人的手段是什麼嗎?而且每次都是這樣不痛不癢地打他,他爽到了顯得我犯賤似得。于是她搖了搖頭,還是要走。
“沒事的,我給你請個假就好了,剛好請一周的假,小組作業你也可以不用寫了。”
谷依然擺擺手,不在意地說。
她也沒有在意自己的憤怒很快就變成了退一步的遷就,以前都是小厭包攬她的份的,她隻是把這份無意識地害怕她生氣歸結為自己的善良。
然而這次,這位跟班卻沒有再對她百依百順了。
“我一直以為你會有一個期限的。依然,它有期限嗎?”
少女安靜地看着她,眼神是那樣地鎮靜,像雪地裡安靜望着叢林的一隻狼。
谷依然像被定住了,突然害怕她再說下去。
“我今後不會再參與這些事情了。”小厭沒怎麼在乎她的回答。
室内的氛圍一瞬間變得非常安靜。
少女的語氣平時總能夠讓人甯靜下來,所以她總是喜歡使喚她,就像隻有自己能這樣對待她,這樣才是特權真正實用的時候。
此時,她喜歡的特性卻在此刻如擂鼓一樣讓她字字都擊得沉悶,扼住喉嚨一樣緩不過氣來。
“我以後也不會再跟在你身後了,依然。”
小厭站在那裡。單薄的身影仿佛和身旁坐着靠着牆壁、冰冷地看着她的巫宮融成一道狹長的枯樹影子,一瞬在眼前拉得很長很長。
谷依然恐懼地面對這句話。
她突然指着巫宮,尖叫起來,“都是你的錯!”
谷依然像是崩塌了,她緊緊地掐住小厭的肩膀,前後搖晃,“你不能離開我!!你是我的跟班你知道嗎?你怎麼能夠這樣對我!就因為這個人!?”
小厭說:“那倒不是因為他才、”
“别說了!!!”
谷依然猛地放開她,“都是因為他!”
谷依然指着巫宮的臉:“鸠占鵲巢!我受夠了,無論我用什麼方法都沒有辦法讓他消失。”
她崩潰地捂着自己的臉。
“都是因為他,相介才越來越少地出現在我視野裡,我再怎麼呵斥他,他都沒有辦法消失,我不知道要該怎麼辦才好了,小厭。”
谷依然無助地哭泣。小厭歪頭看着她,想大姐頭這兩者之間有什麼因果關系嗎?
她疑惑地想,才發現谷依然似乎知道這件事——
關于巫宮和巫馬相介是一個人的事。
隻不過她理解的他們的關系,似乎是一個人的兩個分裂人格狀态的關系。或許在她眼中,如果巫宮這個人格消失了的話,巫馬相介就會重新拿回主導權。
畢竟平常巫馬相介根本也就沒提到過巫宮,而巫宮卻提到過巫馬相介。
小厭平靜地提醒:“依然,你叫不醒裝睡的人。”
谷依然好像沒聽懂。
小厭分神地面無表情地想:其實人格分裂這種已經不時髦了,是自己裝的才讓人覺得更變态。而且霸淩人能治精神分裂症什麼的這種方法真不知道是誰教給她的,這樣真的不會更嚴重嗎?
巫宮也面無表情地看着谷依然。
他從小厭拍自己的臉的那一刻就已經清醒了,倒是不明白自己被潑一身的水為什麼卻是創造别人痛苦的源泉。
他站起身來,水從他的袖角往下落。
聽到谷依然的話,他似乎真的覺得很受傷。沒有人喜歡聽自己是不被需要的這種話,盡管被拿來比較的是自己的另一種生活狀态,被自己漠視的人嫌棄也讓人心情低落。
人物與人物的轉換似乎隻在一瞬間,在他的一個心情,一個動作。
巫馬相介微微歎息,緩緩把濕漉漉的頭發捋到腦後,低着眼摘下掩蓋眼睛顔色的眼鏡,露出那雙灰中透藍的好看眼睛。
整個人仿佛雪山後露出的月亮,霧氣散後,褪去了陰郁與沉悶。
谷依然認人很快,表情亮了起來:“相介……”
喂。不要變這麼快啊你們兩個。看着這個場景,小厭面無表情地在心裡吐槽着。
“谷部長,”巫馬相介溫和地看着她,說着冷淡的話,“沒想到在這裡見到你,真的很倒黴。”
小厭有點崩潰了,受不了這種鬧劇。這種劇情一般不發生在這種時候的。
谷依然沒有氣餒,她也不在乎于真愛與否,隻是憧憬這段聯姻帶來的爵位承襲與地位。
這是她和她所代表的谷家多年以來所追求的東西,和巫馬家的聯姻是最好不過的選擇了。谷家這一代隻有她一個女兒,和巫馬家聯姻,能夠讓家族的地位更上一層樓,也能夠讓她理所應當地襲爵。
于是她搖搖頭,道:
“我知道,你對我多少有些誤解,沒關系,你不喜歡我的話,我們結婚就好了。這會是一段令人祝福的婚姻的,我一直憧憬着有這一天。”
巫馬相介搖搖頭:“我們也不會結婚。”
谷依然疑惑:“可是這是當下最好的…我認為你知道我們的聯姻正在被考慮…這也是古貴族之間的傳統,尤其是施家和巫馬家曆來…”
巫馬相介說:“我不在乎。”
谷依然有點愠怒:“你怎麼說話的。”
巫馬相介耐心地,“你忘了你剛剛潑了我一身水嗎?”
谷依然解釋:“那不是、我隻想叫醒你。相介,你不知道你身上有個寄生蟲,他偷走了你的生活。”
巫馬相介微微挑眉,“哦?我怎麼不知道?”
谷依然點頭,“對的,你不知道它的。”
巫馬相介回過頭,溫和地問小厭:“那在你眼中我是誰呢?小厭。巫宮還是巫馬相介?”
小厭冷漠:“你問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