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厭強忍着屈服了,她堅強地說:“這是我憑自己的本事獲得的工作,會長你不能因為私權剝奪我赢得學分的權利。”
施别盛巡視了少女身後盡頭的更衣室,用氣音“呵”地笑了一聲,“你是這麼認為的嗎?”
小厭聽不懂,冷冷道:“會長大人有何高見。”
“你搶的課是我用私權打到你賬戶上的,”施别盛說:“現在還覺得私權是剝削嗎?”
“是嗎?”
小厭的腦海閃過某個深夜突然跳出的選課彈窗,心下不僅汗顔,面上不顯地道:“呃……這個呢,呃,會長…呃、這也是增加勞動力的一種方式,多一個人多一份力,嗯…”
看着少女冷酷的面容上露出了發虛的神色,施别盛平靜地道:
“騙你的,系統故障了讓你搶到了而已。那天發了不少的空白崗位,隻有你還沒睡覺蹲守在刷新窗口,所以得到了錯誤的名額。現在看來……你搶到的不止一個學分點。難道你認為我是會濫用私權的人嗎?”
害怕被沒收得來的學分權限,小厭隻能裝作沒聽見,心虛又陰冷地笑着說:
“呵呵,真幽默、會長…真幽默,我隻是做工作份内的事而已。”
施别盛問:“你還沒回答我,更衣室就你一個人嗎?你有見到其他人嗎……”
小厭懷疑他在考驗自己,認真地搖頭:“就我一個,我确保了衣櫃裡一個人都沒藏才準備下班的……”
話音未落。窗外陡然傳來喧鬧聲和什麼重物損毀的聲音。
玻璃碎裂的聲音和嘈雜跑動的腳步聲混雜在一起,在空曠的更衣室員工走廊無限回響,十分突兀。
小厭下意識蹙眉:“怎麼了?”
施别盛沒有回答,隻是淡漠地盯着走廊,眼底神情陰沉沉的,側臉冷峻。
“會長……?”小厭疑惑。
他忽然走過來,拉着小厭的手,指向走廊的盡頭,“你從通道那邊離開場館,聽見了嗎?”
小厭面無表情,“會長,我沒理解你什麼意思。”
“離開,這很嚴肅。可能是學生出事了。”
施别盛蹙着眉,沒有再解釋。
聽聲音是從禮堂的方位傳過來的,他放開小厭的手,匆忙地轉身,朝着人聲嘈雜的根源走去,漸漸消失在視線之中。
小厭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漸漸疑惑。
這裡是有什麼關鍵的突發劇情嗎?
雖然說在原書裡沒寫到的部分不一定不會發生,比如哪個學生跳樓了哪個學生崴到腳了,這種與主線無關的事情每天都在上演,作為學生會長的施别盛關懷學生是理所應當的。
但是伊盛蘭德學院的學生個個自诩精英,來參加典禮的代表也都是每個班的翹楚,這樣嘈雜失态的聲音和動亂可不像同學崴個腳什麼應該表達出來的風度,倒像是逃難了一樣。
離開的施别盛表情嚴肅,泛着冷意。小厭試圖從他的表情上找出緊張來,但他遇到這種突發的事件倒是冷靜又勇敢,沒有迅速在安全的地點聯系下屬幹部,而選擇第一時間趕過去,嚴格的講,這可不像帝國最大家族繼承人的态度。
難道說……
小厭有種迅速不祥的預感。
慕容松寂寞的身影在眼前迅速地閃過。
小厭是個敏銳的觀察員。按照慕容松的說辭,她此刻也在禮堂參加典禮……施别盛的開頭演講結束,按照他特别喜歡演講完就退場的習慣,女主作為管弦樂團的替補,可能正在做場後表演。如果是禮堂方位的突發事件,那也不難解釋男主施别盛這樣嚴峻又迅速的反應。
然而伴随着施别盛消失在這段通道的盡頭,響起的卻是另一重鋪天蓋地的警笛聲。
【警告……警告……主線主要人物面臨銷毀威脅……可能會發生第二級别的危害……請專業執行員代号923迅速介入劇情……】
意識到禮堂傳來的動靜可能是槍聲帶來的,小厭的表情一瞬間變得非常地差,甚至恐怖。
情況似乎比她猜想的更加嚴重。刺耳的嗡鳴穿破物理幹涉,直接在小厭的意識層面産生了威懾,原本的系統幹脆利落地被高權限總局系統代替。
快穿世界第二級别的危害所面臨的審查與懲罰,足夠讓她之前的二十個世界的扮演都全部白做。隻有主要故事人物超出劇情可承載限度的死亡才會導緻,而第一級别的危害她則前所未聞。
小厭看着漫長的通道。身影被閃爍的重重光影吞沒,周圍環繞的警報聲音和學校場館廣播的疏散指示重疊起來,像不斷旋轉的漩渦。
少女此刻極差的表情,足以令任何認識她的人都感到恐懼,僅僅是站在那裡,她就散發着着無聲的異樣。
小厭的分配系統沒有辦法幫助她,接管她的是更高權限的監管系統,如果她沒能夠挽救劇情,她的随行系統将立馬報廢,後續的審查也将立即進行。
然而沒什麼積分的路人甲能夠做什麼?沒有任何人打算幫助她,因為主角可能正在做什麼驚世駭俗的大事,甚至足以讓劇情崩潰。這個世界也沒有擔任配角的執行員,坍塌的到來早已不言而喻。
安靜地,小厭動了,她順着漫長的走廊行走。撫摸着通道的牆壁。
……
“慕、容同學,慕容松和、和我們走散了!我沒找到她,演奏到第二個曲目的時候,她說她的樂譜忘在陳列館了,我們還沒有開始,槍聲就響了。”
氣喘籲籲的管弦樂團團長抵住施别盛的手臂,上氣不接下氣地道:“會長……”
“你先走,我去找她,”施别盛安慰他,點了點頭。
團長面露愧色:“如果不是讓她臨時過來,就不會……”
施别盛打斷他:“不用說了,離開。”
所有人都倚靠信任的會長轉過走廊,擠過匆忙離開的人群,回到禮堂。
路上幾乎每走幾步,離開的學生就會叫住他,叫他趕緊撤離。然而施别盛隻是平和地讓他們先行,有兩位學生會的幹部想要跟他同行,也被他拒絕了。
這裡早已經隻剩下一片狼藉,整齊排列的椅凳被逃生的學生撞得毫無規律地置在空地上,禮花也如碎屑一樣鋪滿地毯。
少公爵修颀的身影在空蕩蕩的禮堂内格外顯眼,好像一幅突兀的油畫。
原本管弦樂團所在的演奏地,隻剩下空蕩蕩的樂器,歪七扭八地躺在地面或者依靠在凳子上。
唯有玫瑰金色的薩克斯立着放置在座凳旁側,它臨時的主人在危險的時刻也不忘臨危不亂地将它安置好,在一衆樂器中格外顯眼。
确定禮堂内已經空無一人,施别盛掃視了一眼二樓,轉身繼續往陳列館走去。
那裡是用來陳列各種運動器材,以及遊泳協會與帆船運動協會的辦公室,幾乎是逃生或者藏匿不可能選擇的地點,因為實在太過于狹隘,所連接的隻有一個半封閉的後花園。
通往陳列館的走廊内,他看了看手表上的時間。
剛準備擡頭,一隻手就悄無聲息地伸出,将他拉入旁側房間的黑暗之中。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擡起胳膊,然而肘關節卻被柔軟平和地格擋住。
鼻尖傳來一股平靜的洗衣香精的香味,他茫然地回頭。
有着淡墨色眼睛少女正靠着牆,抱着他的胳膊,微擡着頭看着他。
“小厭……?”
施别盛茫然的表情很快轉為不可置信:“你怎麼在這,你……怎麼沒走?”
“噓。”
小厭冰涼的手輕輕地捂住他的嘴唇,另一隻手将門關上。
她說:“說來話長,我是來保護你的,會長,我要帶你離開這裡。”
“什麼?”
施别盛這回是真的有點被吓到了,不僅是她神出鬼沒地出現在這裡,小厭眼睛裡那種認真的感覺不像是演的,他甚至懷疑自己聽到的到底是什麼東西,于是他又“哈?”了一聲。
審視了一番眼前的少女,确定她沒有受傷後,面對這個出現在這的意料之外人物,施别盛頭疼欲裂,細微的氣流噴在小厭的手掌心。
“不是、你保護我什麼?”
小厭解答:“保護你的安全。”
“不是問這個。”
施别盛把她的手拿下來,“你怎麼找到我的,你沒有看到你手機上收到的公共安全警告嗎?不行。這樣下去你會受傷的。你尚未意識到你自己在怎樣危險的處境之中,現在,立刻,馬上,你找到一個安全隐蔽的房間然後把自己鎖起來然後等待救援……這裡就可以,我離開後,你也不要再回禮堂那邊了。以及,你到底回來是做什麼?你跟這件事有關系嗎?”
少公爵敏銳的嗅覺讓他察覺到了細微的不對勁,下意識地多疑起來。
“沒有關系。你要相信我隻是個路人甲,真誠無陰謀。但是會長,你也尚未明白對我來說你的生命有多重要。”小厭言簡意赅地拉起他的手,就要拉開門往外繼續走。
“什麼?”
施别盛趕緊拉住她想要開門的手,然後迅速地反鎖上了。等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麼,他像靜止住了,張了張唇。不知道怎麼處理分量這樣重的一句話。
“……”
他欲言又止。
合上唇面,他很快恢複清醒,轉身抵着小厭的肩膀,低垂的眼睛帶着安撫與說服。
他低聲地說:“不行。你太胡來了。待在這裡,隐蔽起來,不要發出任何聲音,關閉所有燈源或者聲音,準備好防身的武器,很快安保與警察就會趕來救援,你隻需要撐到那個時候就可以了,不要害怕。”
小厭:“我不怕,會長,我知道你還要去找慕容松。”
小厭簡短地說着,直接地對上他的眼睛,淨澈的墨灰色瞳孔倒映着少公爵的身影,“你不能這麼做。”
隔絕開主角。并确保他們的安全。如果兩個人湊在一堆,一定會迎來更大的麻煩。小厭的感官這麼告訴她。
施别盛的思緒短瞬地沉默了兩秒,他的眼神轉變為冰冷,語氣卻溫和地說:“找到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就是為了這才參加這次典禮的,小厭……我希望你理解我。”
小厭歎息。不是你聽不懂話啊、會長,而是你知不知道不重要,最重要的是現在這個地方一點也不安全。如果放任你走的話,我也完蛋了,且不是這個世界的存在完蛋了而已,是靈魂層面的、意識層面的折磨。唉、養尊處優的少公爵不理解打黑工的路人甲也是常理。
小厭隻好道:“我知道她在哪裡,會長,如果你想的話,我願意帶你去找她。”
“不要鬧了。”施别盛并不相信她的話,無奈地說:“你為什麼……我不明白你的動機…”
小厭打斷他的話:“我在更衣室看到她了。她是來更衣室換禮服的。”
施别盛抿了抿唇。小厭的直覺陡然察覺到他或許是知道這件事——慕容松在典禮開始前去過更衣室的。他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慕容松跟他說過嗎?還是周圍的人跟他說過?
小厭從兜裡掏出手機:
“會長,慕容松給我發過信息,感謝我願意違規讓她使用更衣室以便參加結課典禮。我知道她在哪裡。”
少女這一行為不僅提升了她話語的可信度,也解釋了為什麼自己一開始不告訴他的緣由——害怕違規行為使自己的學分泡湯。
施别盛頭疼得也有點崩潰。谷依然的跟班怎麼有這樣一位卧虎藏龍的路人甲?不僅是開頭打電話的時候她剛好就值日着聽見了,現在…連這件事她都能夠神出鬼沒地涉入進來嗎?
小厭似乎聽到了他的心聲,解鎖鎖屏,把信息界面往下滑,給他展示頁面,“我沒騙你,會長。”
手機上信息接受的界面赫然陳列着兩條語氣冷淡的短訊,不僅有着慕容松簡短的感謝信,還有一條噓寒問暖的方位簡訊:
【謝謝你,我的衣服和東西都收拾好了,不會留下痕迹。我也不會對外說的。】
【你在哪?如果你安全,請給我回信息。】
施别盛看着發短信的号碼,确認這确實是慕容松的号碼。
靠着身後的辦公椅,他蹙着眉,有些出離,她們什麼時候關系變得這樣好?因為慕容松阻止了谷依然的霸淩行為?
他又想:慕容松為什麼問小厭她的位置,是确認她的安全?還是标記……要往她的方向去?
小厭如果知道他的心聲隻好呵呵一笑。想什麼呢少爺,當然是我編的,總局系統幫我編個短信頁面這點事情還是可以的。
小厭準備開門,再次起身道:“跟我來,我帶你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