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雲豎跟在雲父身後,上了馬車。
她靠在那,看着雲父擺弄案桌上的茶水點心,挪開目光看向馬車外面。
“等會兒到了,你說話溫柔一點,别把人吓跑了。”
雲豎掙紮,“是不是有點過于早了,我才17歲。”
“你母親17歲就娶了我,還有了你。”雲父抿了一口茶水,眼睛盯着她,“你納侍的時候怎麼不說你年紀小。”
雲豎恍若沒有聽到一般,“我不想這麼快娶夫。”
“成家是遲早的事,不然你母親怎麼放心讓你來做事?”他放下手上的茶杯,又取過圓扇輕輕晃着。
“那雲栾呢?雲栾現在不是做的好好的嗎?”
他聽着,突然笑了笑,“雲栾?你拿她跟你比較?若不是我仁慈,豈留她蹦跶到現在。她父親是我從父家帶來的仆從,契文都捏在我手裡,我留她在父親身邊,權當是不想礙眼。如今若還敢與你争,她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你母親當初娶我,可明說了我生的女兒就是以後的家主,你不想做也得做,難不成還想我落得下風不成?”
他扇子偏了偏,遮住了下半張臉,露出的眉眼端莊穩重,眼角的細紋忽略不計。
雲父同雲豎說話時,卻又不自覺緩和調淡了眉眼的端莊,淡淡得很是溫柔,像是寥寥幾筆描繪上的白色牡丹。
她愣了愣,沉默了一下。
雲豎今日穿着很是素淨,映襯着她的臉色,罕見地有些溫和。
“行吧。”她勉強回道。
這條路通往白衫寺,山路已經被休整,附近可能存在的野獸也被趕得七七八八。
“他叫什麼名字?”
路途有些遠,對于雲豎而言,一時的安靜莫名地尴尬。
“呂玉青。”旁邊的侍從淞衣研磨着茶葉,主動回道,“聽說是個有文學的人。”
雲父沒有責怪,反而任由他回答。
雲豎問道:“年歲幾何?”
“比女郎小兩歲,也是婚嫁的年紀,女郎等會兒遇見,說不定還能談上幾句合宜的話,最近新出的戲曲,後日的花燈,還有廟會,女郎知道首飾店鋪,也能說上幾句價值幾許。”淞衣笑着回道。
雲豎看了雲父一眼,見他似乎很是期待此事能成,下意識撫摸腰間挂着的玉佩。
必須要娶嗎?
她想着,卻依舊附和淞衣的話。
她的問話開始跑偏,問的都是一些泡茶的問題。
旁邊聽着不對勁的雲父微微皺眉,又不好出言停止。
問這些做什麼?
到了白衫寺,雲豎先下了馬車。
幾人擡腳上了階梯進了大門,便能見到裡面的大緻布局。
屋檐高高翹起,還懸挂着橙黃色的燈籠,左側是郁郁蔥蔥的綠樹,部分樹枝上還挂着紅色的祈福條。
香爐附近香煙缭繞,周圍整齊排列着許多紅色的蠟燭。
呂玉青帶着白紗,一襲揉藍衫子杏黃裙,耳邊裝飾着明月耳珰,倚靠在欄杆,頗為煩躁。
“為什麼人還沒來。”他有些不滿,旁邊的侍從擦拭着公子冒出來的細汗,又拿扇子給他扇風。
“好好站着,像什麼話。”呂父輕聲呵斥他,一邊又四處看着,神色有些焦急。
呂玉青臉色大不好,站直後又沒有耐心地低頭擺弄自己的玉镯。
“主君,她們來了。”
呂父這才提起笑容,示意他跟上自己,又整了整自己有些褶皺的衣袖。
“在那。”雲豎看着明顯的幾人,出聲說道。
她不緊不慢地走在他們後面,看着雲父出言交談,又看了一眼後面跟着的少年,不感興趣地挪開眼看向四周。
寺廟嗎?
她還沒來過。
她看着兩個男子互相陪伴去挂祈福條,又坐在一處開始閑聊。
接着,她又看向擺放佛像的大廳門口,那裡駐足幾人。
突然叫到她,雲豎看向雲父,“怎麼了?”
“你帶玉青弟弟逛逛。”雲父看出她心不在焉,皮笑肉不笑地對着她說道。
不喜歡也娶回家放着,哪家是兩情相悅的,有了子嗣什麼都好說。
娶夫本就是先看出身,再看為人處世,相貌都是次要。
雲豎看向那個穿着揉藍衫的少年,說不上溫和,也說不上冷淡,“走吧。”
他眼底劃過不滿,卻也擺出羞澀端莊的模樣跟過去。
見兩人走遠,雲父收回目光,勉強提了提嘴角,“這日天曬,我們進去說吧。”
他側身示意旁邊的侍從跟過去看看,免得出什麼意外。
呂玉青見她突然停下,頓住身子有些疑惑。
“我不會娶你的。”那人興緻缺缺地說道,聲音很冷淡,薄而狹長的眼眸也看向旁處。
明明穿着素淨的顔色,偏偏神色又張狂,跟打聽到的一模一樣。
一個纨绔的女郎,沒有半點學識,沉迷男色脂粉。
“你自己逛逛,等會兒你自己回去。”
他還沒說一句話,那人說完就自己離開,絲毫不在意他。
待在原地的他有些茫然,顯然跟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