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助的人群随着時間的流逝變得龐大,資源的蛋糕就這麼大一塊,進來分的人越多,到手的份額就越少。
清早四面八方傳來的哐當聲,吵醒了在睡夢中的丁渠。
她周圍原來是遠離人群,很清淨的,人口數量的增多,讓東西和南北連接處的房間沒人想住的隔間擠滿了人。
一樓分發物資的區域變成了救治地震傷員的地點。
人和人之間的距離過于近,三分鐘一小吵五小時一大吵,基地内的矛盾不斷。
丁渠直挺挺地躺在床上看天花闆,喧鬧聲流水般從她耳邊滑過,什麼也沒能聽進去。
今天是她休息的日子,她是想在這個小隔間内呆上一整天的,至少不用見沒那麼多烏煙瘴氣的人。
今天也是她去檢查的日子,每個進疫區的志願者是重點觀察對象,志願者不像醫護人員住在三層,與人群隔離開來。
志願者在閣間内一旦感染病發,這一片的人都将劃為疫病隔離區。
小孩子在門外嬉鬧,門突然被打開,他來不及找到重心點,摔倒在門檻處。
丁渠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小孩子擡頭對視了兩秒,“哇”地一聲哭出來。
陰沉臉、從來不笑的她如今在小孩子的眼裡是個會吃手指的女巫。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孩子的媽媽出現,拉走了他。
小孩子的媽媽手上打着石膏,走起路來也一瘸一拐。
地震傷員救治區域的地方和人手都不太夠,像這種沒有傷及五髒六腑,需要靜養的病都讓他們挪出來住了。
聽說再有下一批災民到達,基地就住不下了,需要分出一批到外面搭帳篷住,左右現在暴雨、冰雹、高溫已經過去,人在露天搭帳篷,還不會遭遇風霜雨雪。
但能在有屋頂遮頭,有房間休息,不用擔心地震塌陷的基地裡生活,為什麼要出去住五六七人一個的大帳篷?加上不斷有人提及,基地是神迹的體現。
瞧,他們住在疫區的隔壁一個多月了,沒有人感染疫病,疫區志願者都沒有,以前可是整棟樓都有可能一塊因感染疫病進醫院的,這難道不是神迹的另一種體現嗎?
沒人想離開基地。
他們找了一萬種不想離開基地的理由。
丁渠從人群中穿過,像塊沖浪闆,所過之處分出一條可供行走的道路,人人避她如蛇蠍。
不過比起沖浪闆或蛇蠍,她覺得她更像一顆紮在紅土地裡草,無時無刻不在聞土壤的酸味。
繼她在新來的志願者身上聞到了屬于疫病将死之人的酸味減弱版,她周圍入住的人變多,空氣中彌漫的酸味也更明顯了。
這樣的日子過了大半月,在她嗅覺快适應這種酸味時,她發現還是有人和她一樣沒有這種酸味的,比如面前給她檢查身體的護士。
“你的身體檢查指标很好,沒什麼問題。”護士把檢查單遞給她,等待下一個人上前報名字。
丁渠身後是養金毛的女生,她口罩外的眼睛通紅,精神不濟,丁渠和她打一個照面便知道她有很大問題。
“你的身體檢查指标很好,沒什麼問題。”
一模一樣的話。
這就很不正常。
丁渠拿完檢查單,打算到貢獻點兌換些東西,她觀察了一圈身邊來往的人,将金毛主人放在外面行動的人群當中,精神狀态似乎……也沒有很差?
她走到貢獻點窗戶旁陽光照進來的位置,心算她積攢的貢獻點能買多少東西,哪個日子又是她跑路的最佳時候。
周圍一群人的精神狀态令她十分擔憂,萬一玩家真的搞出什麼喪失病毒之類的,她豈不是變成了食客中間的一盤點心?
如果她趁今天休息跑路,貢獻點便沒必要兌換,換了太多東西,她也偷摸帶不出基地;如果是在下一批災民進基地時,她自願交換住出去,貢獻點換的東西倒是可以過明路。
但她拿貢獻點買的貓爬架啥的,注定要第二次抛下它們了。
丁渠的選擇困難症發作,她一方面覺得基地裡遲早出事不安全,另一方面基地外天災不斷,秩序混亂,當下就不安全。
她緊蹙眉頭,在心中長籲短歎,有機會她要找到今年冰雹和地震為什麼會牽連她家的原因。
若是像前兩年一樣,她們小區的房子基本都完好無損,她就可以抱貓躲進她的桃花源休假,哪需要這麼苦惱。
沉浸在自己世界裡的丁渠沒留意不遠處的動亂,基地裡一天到晚有個摩擦很正常。
直到巡邏隊趕來,用擔架擡走了幾個人,她才察覺到不同尋常。
一群人嘩啦啦地來,嘩啦啦地走,帶起一陣酸味的風,丁渠詫異,周圍的人卻見怪不怪。
“日子還過什麼呀,這兩天倒了有六七個人了吧,西南是疫病,東北是地震内外傷,這幾天送上去的不會又是什麼傳染病吧。”
“别瞎說,上面的人都來澄清過了,不會傳染的,不然一周前隔壁老張最先倒下的時候,你和我豈不是早中招了。”
“倒也是。”
無緣無故的倒下
和疫病将死之人相似的酸味……
丁渠像是在被美杜莎注視,四肢僵硬,軀體即将石化,她默默調整了好一會兒氣息,待聲音平穩,狀作不經意問道:“他們是得了什麼病嗎?連續好幾天都有人倒下,不太正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