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不還是跑路吧……
丁渠故技重施，悄悄分出一部分魂體率先撤退，魂體分散混入黑夜變成一縷縷沒人在意的輕煙。
輕煙退，再退，退不下去了，空氣中似有無形的東西在阻礙它的步伐，輕煙變身成一隻隻小觸手，在阻礙它後退的東西上摸摸敲敲。
唐雙藝感覺有小蟲子隔着隐形布在她身體上跑動，她抖抖身子，想把蟲子抖下去，此時小觸手剛好摸到隐形布的邊，一抖一拉，隐形布倒挂至一狐一鬼的頭頂，騎拂塵的唐雙藝尴尬地對她們露出一個笑。
丁渠凝聚四處飄散的魂體，魂體化身成秤砣，敏捷地墜在拂塵的毛毛上，塵柄向下，連帶唐雙藝的身體一塊滑下去。
拂塵的塵束張開，網羅住化成秤砣的魂體，唐雙藝坐上塵柄的另一端，向下望和丁渠對視。
要尴尬一起尴尬，别想跑。
忽然之間多了一個人，美人啜泣的聲音像是沒上機油的發條，短暫卡殼後，美人哭得更大聲了。
咋辦？
丁渠把拂塵拽下來一點，示意唐雙藝解決她制造的爛攤子。
始作俑者還敢在中心地帶看熱鬧，都說看熱鬧要離遠一點！
唐雙藝本意是想紅萸被發現真身後，會憤怒地趕走紅萸山所有外來者，最壞的情況是她殺性大發，要消滅每一個見過或者可能見過真身的外來者。
不過紅萸修得是正道，忌殺靈以增修為，最壞的情況發生可能性為零。
她準備了好幾種逃命的法子，沒有一種是應對以下這種情況的。
“紅萸仙子。”唐雙藝跳下拂塵，清清嗓子道。
剛說了個名字，哭累了的紅萸哭聲又變大了，“你認識我……”
失策。
适才就該當是有陌生妖誤入紅萸山，和丁渠一塊配合演場戲掀過這篇，趁天沒亮撺掇大家一塊跑路，這樣她搞事情的目的也達到了。
主要紅萸的反應在意料之外，誰能想到霸道到不允許任何生物踏進山中的狐王，實際是個一哭哭十幾分鐘的大哭包。
紅萸她想要什麼樣的回答呢？
恐怕她自己都不清楚。
丁渠無奈：“紅萸仙子，今天是個意外，我們什麼都沒看到。”
“沒看到？你們自戳雙目，我就相信你們沒看到。”紅萸用衣袖掖了掖發紅的眼角，含着淚珠的眼睛像塊霧蒙蒙的紅翡翠，瞥向她們的目光淩厲。
修煉了幾百上千年的狐王或許是個大哭包，但不會僅僅是個大哭包。
“唉～”丁渠重重歎口氣，“是這樣嗎？”
惡鬼相顯現，隻剩一隻眼的丁渠還有心情開玩笑，“另外一隻眼要不你來，我是做不到了。”
紅萸掖眼角的手懸在半空，驚得忘記放下：“你跟你仇家是屠滿門的血仇嗎？”
百年沒沾葷的狐王不能理解如此兇殘的打法。
唐雙藝看熱鬧彎起的嘴角斂起，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丁渠的傷口，越珉化身怪鳥将丁渠拖下飛舟那回，因為有火焰遮擋，她沒看清。
“不是。”丁渠指指她的傷口，“第一次見面，不過她和我一塊死了。”
“那還成。”紅萸舒口氣，一口氣沒吐完想起來正事，眼睛裡的淚水又蓄上了，“妖獸修仙就是抽筋剝皮才能脫胎換骨的過程，修仙修仙，先是死命地修，修到扒下一層皮，修到比大多數人都高了，去渡劫，渡了一遍又一遍，沒用，盡管你的修為比大多數修都高了，但渡不過天生有二三四條尾巴的狐狸，更比不上天生仙體的九尾狐。”
淚水洇濕了袖口，說明是真哭，丁渠聽得頭大，不知道話題是如何轉到這邊來的。
紅萸：“修到一片一片剔下肉，一根一根抽出筋，同時忍受那些修煉沒你刻苦、修為沒你深厚的人或妖，目送他們各自獲得自己的際遇、資源，送他們一個個去跨仙門。
“終于要跨仙門了，你天生毛色駁雜，心結甚多，卻要面對天道叩問，去抒解自己的心結，你解不出來，但你想成功，于是你敲斷骨頭，吸出骨髓，一點一點把自己捏出天道想要的模樣。”
丁渠滿臉麻木，一大段話入耳的就幾個關鍵詞，她忍不住道：“天道，就喜歡白毛的狐狸？其他顔色的，不喜歡？”
感覺紅萸好像在演什麼苦情戲，沒什麼想滅口的意圖，她放松的神思開始亂拐。
“心結！心結你懂不懂！你怎麼跟那些臭男人一個樣！”紅萸被打斷的情緒深呼吸了兩口才找回來，“不夠幸運的妖獸沒辦法成功，但凡中間有一步踏錯，便是從頭再來，有幾個妖能忍受得了幾次從頭再來？”
紅萸期期艾艾地看着丁渠，期望她能給個反應，丁渠木楞楞地回看。
見場面即将尴尬沉默，紅萸無奈再加一句：“托生在妖界的，有幾個是幸運的？”
丁渠依然沒接，身後的唐雙藝看不過去推了她一把，她才反應過來這出戲該她上場了，“那……有什麼是需要我幫忙的嗎？”
這活比學校和單位組織看電影累，自己還要配合主角演出！
“若是你願意幫忙是再好不過。”紅萸矜持道：“你的幻術正好能能解我的煩憂，你肯傾囊相授這事便一筆勾銷。”
紅萸早在丁渠用火焰迷惑怪鳥時，便盯上了她施展的幻術。
話說得不痛不癢，丁渠聽出點門道：“幻術如此珍貴，不好輕易交給外……妖。”
“你想如何？難不成……看了我的身子你們還想跑嗎？”
狐大王人間亂七八糟的話本子看了不少，說話一唱三歎。
烏鴉在樹幹上挪了個不容易發現的位置，紅萸剛才給整座上下了禁制，非她解除，所有生物不得出山。
清楚紅萸不會把她們怎麼樣，丁渠聽到威脅還有空想别的。
修煉了快千年的狐王都處心積慮地想獲取幻術的修煉方法，幻術有那麼珍貴嗎？
虞娓教她的時候沒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