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層的記憶到她注視着昏迷不醒的蕭叁離躺在燒成硬塊的土地上,方變得清晰起來。
虞娓在一旁擺弄她的鐵鍊,“用幻術織夢可以找尋睡中人的過往記憶,你可以用他試試幻術學的怎麼樣了,現成的。”
方圓百裡的活物她們就撿到了這一個。
丁渠看着送上門的“小白鼠”,沉入他黑暗的夢境中,為他編織出以假亂真的美夢。
夢外的虞娓還在說:“不過有時候人的夢境也會騙人,你小心别被騙了,我們兩個來曆不明的野鬼一不小心就會被抓走的。”
丁渠沒被騙。
因為她沒用上織夢幻術,她用成了搜魂術,直接趁蕭叁離昏迷不醒将他的記憶搜了個遍,搜魂術的後遺症嚴重,導緻蕭叁離屬于玩家那部分的記憶至今沒有任何恢複的迹象。
她用成搜魂術可能是學藝不精的失誤,可能是窺見蕭叁離與他那幾個按八卦排序隊友相處的記憶,看到他給準備進不死城副本的吳巽知支招——如何壓縮空氣彈使其爆炸的威力變得更大,過于生氣從而将織夢術換成了搜魂術。
兩種可能性都有,她記不清了。
總之依靠搜魂術,她們不用費勁地去辨别接收到的信息是否真實,蕭叁離作為玩家準備的攻略很充分,補足了兩鬼的常識缺漏,幫助她們順利地找到去往冥界的道路,不用擔心白天找不到躲藏的地方,陽光會點燃她們的魂魄。
去往冥界的路又長又窄,像在走看不見盡頭的獨木橋,走着走着,前面的獨木橋變成了白色的絲線,飄在她的四周,在空中編織起困住她的繭房。
丁渠困在往事織成的繭裡無法掙脫,繭越織越緊越織越大,她努力地劃動四肢想在密密麻麻的白絲之中尋找突破的出口,白絲卻越纏越緊,在她的皮肉之上勒出白痕。
她想要放棄了,身體不再掙紮,四周的白絲越來越多,不知道是她在往底下沉,還是白絲不斷在往上面壘。
忽然白絲不再向外延伸,一個黑乎乎的鳥喙戳進繭中,接着一張睜着豆豆眼的放大烏鴉臉出現在繭上方。
丁渠吓醒了。
她摸一把額角不存在的汗,坐起身靠在床沿邊望月亮,心口說不出的難受。
鬼魂不會有汗,但鬼魂能被夢魇住,也實屬聞所未聞。
她和唐雙藝看完大蛇截國運後就回來閉目養神了,沒想到一養養到深更半夜,差點陷進魇裡出不來。
沒有蟲鳴聲的夜晚寂靜得令鬼心慌。
丁渠看向烏漆嘛黑,唯獨一雙豆豆眼在發亮的烏鴉,她猛地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薅住了烏鴉的翅根。
以前她媽逮雞的架勢她沒忘,逮烏鴉第一次試驗成功。
烏鴉張嘴想“嘎”,沒嘎出來。
周圍這麼安靜,她就知道有問題!
不清楚發生了什麼的丁渠沒有輕舉妄動,她隻是閑着沒事搓了搓兩邊的翅根,别說,羽毛綿柔,暖暖的,挺舒服。
唉,她想吃肯德基的奧爾良烤翅了。
在丁渠快進到給烏鴉褪毛上烤架之前,越珉恢複成了人身的模樣,反剪她的雙手于身後,暴力給她的思想上了個刹車。
身體倒轉,雙手被束縛,丁渠對于越珉的攻勢沒有反抗,“越醫生,你變回來了啊。”
她邊說,頭一邊180度轉彎,面朝身後的越珉。
越珉:“……”
忘記她是個沒有生理結構的鬼了。
說不清是不是巧合,在丁渠開口的同時,外面傳來喊聲,無數兵刃相撞的刺耳聲穿透濃重的夜色。
“外面磨上刀了?”丁渠又開始胡言亂語。
越珉順着她的話講,“不對,已經磨完刀,在片人肉了。”
眼睛向下望直接能看見自己的後背,丁渠有點不習慣,越珉絞住的雙手變成一陣煙消散在空中。
丁渠在兩步以外的距離重新凝實魂體,“南延的皇位争奪戰今天就開始了?不歇兩天嗎?不會明天南延連一個繼承人都沒有了吧?”
“你找到魂魄和傘分離的方法了嗎?”越珉沒理會她的杞人憂天。
沒有南延也會有東西北延,遊戲總在運轉,人界不消亡,總會有新的國度建立。
“今天是我們到的第一天。”丁渠伸出一根手指,“做鬼也是需要休息的。”
拿不回傘的越珉暫時和“休息”兩個字無緣,他拿出一本書塞給丁渠,書是翻開卷成筒的,她目光落下之處,便是重要内容:
人生而圓滿,縱生受千刀萬剮之刑,死後化魂亦圓滿,餘嘗見圓滿之人遭棍捶擊,人亡棍消,死後化魂有缺,輪回轉生生而有缺,生生世世無窮盡也。
越珉說道:“南延要亂個幾天,蕭家沒死的老祖宗活了千年,這是他年輕時寫下的東西,你和我一起去連崎山脈找他。”
活了千年的老王八,幾歲算他年輕的時候?
聽起來她沒有拒絕的選項。
丁渠點了下眼眶裡的傘,應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