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心裡早就明白,戰友們這個狀态沒法維持太久,德累斯頓給出否定回答後,加拉哈德還是很難過。
他這些年來一直盡量避免交際。父母、少數幾個朋友,還有他的這些戰友,就是維系他的牽絆。
因為他根本不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他是穿越過來的。
他以前叫王小明,是個普通的華國人。
雖然嘴上經常叨叨“人生最大的分水嶺是羊水”這類話,不過王小明對自己的生活其實還挺滿意的。
他出身于單親家庭,但媽媽給了他全部的愛和她能提供的、最好的物質生活,所以王小明被教養的自信又大方,從來沒有因為家庭條件自卑過。
他不算聰明,學習成績也總是在中遊,但性格開朗樂觀,愛好廣泛,共情能力強,所以交了很多很厲害的好朋友。
又因為他的愛好實在太廣泛,對好幾個文化IP都愛得深沉,就沒事去搞點同人。
為了更好地産出,他自學了繪畫、攝影、理發、木工、化妝、編織和繞線等手藝,在這些圈子裡都混出了一點名頭,大學時期就開始靠這些手藝賺零花錢。
畢業之後,王小明幹脆把愛好變成了工作,開了間小網店,賣點自己做的小玩意兒。他的那些朋友們經常給他介紹客戶,或者親自照顧他的生意,所以店雖然小,業務其實一直不錯。
遇到有漫展的時候,他不但會去擺攤,也會接受coser的妝發、攝影和道具單。
幾方面結合一下,他經濟上不能算是大富大貴,但也絕對夠他和他媽媽舒舒服服地過小康生活。
沒想到,他隻是為了給一個出手超級大方的金主做瑟蘭迪爾的冠冕,熬了兩個大夜,再一睜眼就變成了一個大洋彼岸的嬰兒。
不,确切地說,是大洋彼岸的棄嬰。
彼時,他被扔在了一個垃圾箱裡。垃圾箱位于紐約一個非常混亂的街區,如果不是一對好心的夫婦在回家途中剛巧發現了他,王小明的異世界轉生生活有很大概率撐不過三天。
畢竟,在紐約這樣一個冷酷的鋼鐵叢林裡,一個嬰兒實在是太脆弱了。
撿到王小明的夫婦收養了他,還給了他一個新名字,加拉哈德·麥克勞德。
還來不及思考“自己從前的身體是猝死了還是成了植物人”,“他之前攢下的錢夠不夠媽媽安享晚年”,“他身上發生的意外會不會讓媽媽太悲傷”等等,嚴肅而現實的問題,加拉哈德就發現,自己的這具新身體,有點問題。
王小明是個相對情緒比較穩定的人,但加拉哈德卻很難控制自己的脾氣。
他總是因為很小的事情生氣,而且一生氣就會有很強的破壞欲,想打砸一些人或者物。
他養父的一些收藏就是因為他的狗屎脾氣,而被他搞壞的。
得益于轉生前看過的大量罪案劇,加拉哈德知道有些人天生腦子裡缺了點兒東西,影響了他們對道德和情感的認知。
這類人中有很多是天生反社會壞種,長大後要麼變成變态殺人狂,要麼去了華爾街搞金融。
加拉哈德覺得,自己現在這具身體可能也是這種情況。
因為上輩子受到的道德教育,加拉哈德還勉強控制在生悶氣的層面上,從不向其他人發火。但極為不穩定的情緒還是讓他很難交到朋友。
同時,因為把大部分心力用在了控制脾氣上,加拉哈德的注意力也相當難集中,往往看書五分鐘,神遊兩小時。
考試升學全靠上輩子的積累,即使有心好好學習,知識啊它就是不入腦。
但這次受傷醒來後加拉哈德發現,他終于能像個普通成年人一樣,控制住自己的脾氣了。
也許,事實與他之前的猜測相反,他腦袋有那個管理情緒的部件,隻是一開始卡住了,所以他怎麼使勁都不管用。
他瀕死的經曆相當于把他的腦子重啟了一下,那個卡住的部分也因此被激活了。
這次意外帶給他的不僅僅是穩定的情緒和注意力。
還有一雙陰陽眼。
其實,加拉哈德和德累斯頓一開始都沒發現他的新能力。
加拉哈德剛一醒過來,就稀裡糊塗地被德累斯頓拽着,在吸血鬼的追殺下東跑西颠、抱頭鼠竄,并且努力消化原來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魔法這個信息。
當然,休息時他沒忘了問德累斯頓,世界上有沒有霍格沃茨。
後者聽到他的問題後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讓他少看點兒童話故事。
因為某些德累斯頓不想明說的原因,他們倆必須在的第二年的複活節當天到達紐約市,去簽一個什麼契約。德累斯頓的計劃是,他倆通過他的路子,喬裝前往他的大本營芝加哥,在那裡苟到明年,之後再去紐約。
加拉哈德一貫認為,專業的事情要給專業的人去做。所以,他并未對德累斯頓的建議提出異議,隻要求途中在某幾個城鎮停上半個小時,他得給他爸媽打電話報平安。他突然從療養院消失,他們肯定擔心壞了。
此外,他想悄悄去死去戰友的墓前吊唁一下。
德累斯頓非常通情達理地同意了他的要求。
然後,在加拉哈德抱着鮮花和貢品,喬裝打扮來到一位戰友的墓地時,卻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熟悉身影背對着他站在墓前。
說站其實不太恰當,因為這“人”雙腳離地,漂浮在半空中。
絮狀的黑色霧氣籠罩着他全身,并不斷纏繞到墓碑上。而他正一邊小聲抱怨着守墓人的渎職行為,一邊用袖子抹掉墓碑上沾到的霧氣。
“凱文?”加拉哈德揉了揉眼睛,用顫抖的聲音問。
那“人”僵了一下轉過身,露出了一張跟嵌在墓碑正中遺像上一模一樣的臉。
看見加拉哈德,他也很驚訝:“加爾?你醒了?我聽雪莉說……咦?你看得到我?!”
“你看見什麼了?”幾乎同一時間,德累斯頓神色凝重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