填飽了肚子,他倆交換了聯系方式,本來要各回各家。但加拉哈德随口問了一下弗雷澤的住處,這才發現這位老兵到紐約後直接沖向可能接受他報案的機構去了,根本沒找落腳的地方。
他今晚如果不想露宿街頭,還得現找旅館。
要說這事兒加拉哈德不知道也就罷了,現在知道了,出于昔日并肩作戰的情誼,他必然要插手管上一管。
不然就顯得他跟個冷血的混蛋似的。
又考慮到莫茲查到資料後,會直接送到他家,加拉哈德猶豫了片刻,試探着向弗雷澤提出了邀請:“傑夫,既然你現在還沒找到住處,我家剛好還有很多空房間……”
弗雷澤的臉上立刻出現了拒絕的表情,加拉哈德于是趕忙添了一句:“而且我朋友查到有用的信息後,也會來找我。你住我這裡,也能節省一些我們浪費在路上的時間。”
這次,弗雷澤答應了。
第二天早上剛過六點,加拉哈德就被樓下傳來的吵鬧聲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地盯着天花闆發了會兒呆,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在哪兒。
他晚上睡得很不好,亂七八糟的夢一個接一個。夢的主題總是他坐在某張辦公桌前,翻看或是撰寫文件。
這些文件的内容也都很奇怪,什麼“蛇妖房主訴羊怪租客在高層公寓的地闆上種草”、“食人妖非法走私人肉辦聚會”、“獅怪蓄奴過百,遠超二區規定”……
更奇怪的是,他前一天晚上在餐館襲擊中碰到的那個白人檢察官,也出現在了他的夢裡,拿着一張紙,問自己能不能再做一遍某個測試。
加拉哈德用力揉了揉臉,覺得做這麼多夢可能是因為床墊太軟導緻的。因為在他受傷前長住各種基地,平時不是在執行任務就是在執行任務的路上。睡覺的時候能躺平就謝天謝地了,基本沒睡過床墊。
而逃亡那幾個月裡,他一直在廉價旅館過夜。這些地方的床墊,自然也不會多舒服。
所以,這麼多年來,躺在這種軟的像雲一樣的床上,對加拉哈德來說還是第一次。
他心裡盤算着過幾天要抽時間去重新挑張床墊,打着哈欠下了樓。
樓下的起居室裡,弗雷澤雙手持槍站在沙發前,表情警惕而冷漠。
一個帶着黑框眼鏡的小個子男人唯唯諾諾地縮在沙發上,滿臉恐懼。看見加拉哈德慢吞吞地走下樓梯後,他像看見救星一樣地喊:“加爾!你怎麼才來啊!你快告訴他,我不是賊!也沒有惡意!”
他的聲音中帶着隐隐哭腔,很明顯委屈壞了。
“我覺得偷溜進别人家裡,鬼鬼祟祟地摸黑坐在餐廳裡,就是竊賊和想幹壞事的人才幹的出來的事兒。”弗雷澤闆着臉說,槍口卻已經微微移開了。
“早啊,傑夫。昨晚睡得還好嗎?”加拉哈德笑着問弗雷澤,緊接着忍不住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還有莫茲,我早告訴過你不要再搞裝神弄鬼的那一套了。總有一天,你會為了這個習慣吃槍子兒的。”
弗雷澤收起了槍,點頭表示同意。莫茲盯着他把槍放回腰後,這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嘟囔着他需要咖啡,鑽進了廚房。
加拉哈德緊随其後,想給自己泡杯茶,順便弄點東西吃。
“我早上剛下來,他就已經在餐廳了。戴個禮帽,背對着我,還念了句詩。吓我一大跳。”弗雷澤跟在加拉哈德後面,低聲解釋道。
“哦?他這次引用的是誰?艾略特還是金斯伯格?”
“不知道……我就聽懂了一隻黑鳥在綠色的光裡飛什麼的【1】……我英語成績一直不怎麼樣。”
“我也一樣,從來都讀不下去那些詩。”加拉哈德從冰箱裡拿出雞蛋、火腿、面包和幾顆蘋果,用肩撞了一下正在挑咖啡豆的莫茲。“你今天引用的誰?”
“史蒂文斯。你少看幾本‘黑色傭兵團’【2】的小說就能讀下去了。”莫茲沒好氣地說,隔着袋子嗅聞着每一種他從櫥櫃裡找出的咖啡豆,精準地找出了最貴的那種,倒進了咖啡機。
“‘黑色傭兵團’系列有什麼不好的,你隻要願意讀,就一定會喜歡上的。”加拉哈德把面包放進面包機,起鍋燒油,同時也沒忘問另外兩個人:“你們想怎麼吃雞蛋?單面煎還是雙面煎?火腿要不要煎一下?面包上要塗什麼?”
莫茲立刻舉手:“我要單面煎的,火腿不用。至于面包……你沒買老○媽嗎?”
前幾年,加拉哈德和莫茲就“哪種食物是最佳面包伴侶”這個問題,開展了一場長達近一年的大讨論。
莫茲提名巧克力醬和花生醬,加拉哈德提名老○媽。
同時他也說,不僅是面包,老○媽其實是所有澱粉類食物的最佳伴侶。
他倆誰也說服不了誰,從年初吵到了年末。莫茲的小作文寫了不知道多少篇,他倆的話費支出都無可避免的大幅上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