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開始接待客人後,很多女孩兒都因為承受不住這樣可怕的痛苦,自覺地問囚禁她們的幫派分子要藥品,用藥物制造的幻夢逃避苦澀的現實。
拉妮并沒有這樣做。
雖然她也很痛苦,但她一直在尋找脫身的機會。
終于,在紐約待了近五十個日夜後,這個機會被她等到了。
她所在的娼館很少出門做生意,基本都是開門等客來。但那天,她們被帶去了一家夜總會,作為招待客人的禮物,參加某個人的單身派對。
拉妮想盡辦法跟派對上的所有生面孔調笑、交談,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打聽出來她所在那家娼館的地址,也知道了這家夜總會并不是幫派的産業,它屬于派對主人的朋友。
她們會來這裡,是因為派對主人的另一個朋友是幫派老闆的兒子。他為了撐場面,把他老爹手下幾間高級娼館的頭牌都叫來了。
得知這個消息後,拉妮立刻找來了紙和筆,在洗手間的隔間裡匆匆給她爸爸寫了一封求救信。
她在信裡寫道:[爸爸,快來救我吧,求你了。我在這裡很害怕……]
寫着寫着,自從她第一天自願接待客人起,就再也沒流過的眼淚,像夏日的陣雨一樣突如其來地落了下來。
寫完信,她用冷水匆匆洗掉了哭泣的痕迹,把信紙折成小小一塊藏進了手心。
接着,她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走出了洗手間,把信交給了一個派對的客人。
她們進門時,這個客人是少數沒有動手動腳揩油的人。
他也是在場唯一一個在看到她時,眼神裡沒有嘲弄和輕視的。
拉妮覺得,自己也許可以在這個人身上冒個險。
于是,她扯起一個笑,鼓起勇氣接近了那人,對他說:“先生,我可以用一個吻,跟您換一個要求嗎?”
對方有點驚訝,但很快就笑着說:“好啊,當然可以,這是我的榮幸。”
當天晚上回娼館後,拉妮躺在屬于她的床墊上,久久不能入睡。
那個人會出賣她嗎?他會把信寄出去嗎?爸爸會來嗎?他什麼時候來?她的信會不會給他帶去危險?
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她心裡呼嘯而過,讓她的心越跳越快,幾乎要沖出她的喉嚨。
自那以後,她幾乎每天都要做噩夢。
夢的内容要麼是她的行動被發現,打手們将她活活打死;要麼就是爸爸來救她,結果被抓住了,打手們在她面前把他活活打死。
在一次莫名其妙的搬家後,她的噩夢更嚴重了。
她覺得,那些人肯定知道她在信裡透露了這裡的地址,所以才會急急忙忙地換地方。
因為這些夢,拉妮不止一次地後悔自己當時的舉動。
她害怕那封不知有沒有寄出去的信,會将她跟她爸爸一起拖進可怕的厄運。
努力驅散依然殘留在她腦海中的噩夢,拉妮又翻了個身,深深地吸氣再吐氣,抑制住由恐懼造成的、黏在喉嚨裡的嘔吐感。
突然,通向外間的門打開了,一個油頭粉面的男人走了進來。
拉妮認得這個人的臉,他是這家娼館的二把手,伊戈爾。
伊戈爾走近離門最近的打手,跟他低聲交流了兩句,就用力拍手大喊道:“起來了,懶鬼們!起床了!來大生意了。動作快!要是耽誤了賺錢,我就活扒了你們的皮!”
之前還在熟睡的女孩們陸續轉醒,慌慌張張地收拾起了自己的化妝品(通常就放在她們的床墊邊),爬起來一窩蜂地去洗手間洗漱。
“這是怎麼了?”有人輕輕碰了碰拉妮的胳膊,問。拉妮轉頭,發現問話的是睡在她旁邊的塔拉。
她微微搖頭,壓低聲音說:“隻說來了大生意。”
睡在她另一邊的薩拉啧了一聲,喝了一大口水:“什麼大生意啊……瓢蟲聚會罷了。”
她們三個在來紐約幾周後,就結成了一個小小的聯盟,互相支持、互相保護。
薩拉是一開始反抗的最厲害的女孩兒之一,也是被打的最兇的。但她足夠聰明,在打手們在她身上用藥之前服了軟,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塔拉就不那麼幸運了。她本性有些柔弱,剛開始整天整天地哭,也對賣春異常抗拒。所以,她們三個裡,她是唯一一個染上了藥瘾的。
薩拉和拉妮這幾天一直在想辦法幫她戒掉。
為了讓她們上瘾又不至于猝死,娼館用來控制她們的藥純度相當低,薩拉說努力忍一忍還是能戒掉的。
她說這些時,表情相當嚴肅:“等我們都回家後,你也要努力忍,可能要忍一輩子。我爸讓我小心成瘾物時說,生理上瘾可以戒,但心理上瘾根本沒治。
“不要用酒或者是其他成瘾物捱過藥瘾,也不要吃戒藥機構開的藥。這些東西隻會讓你從對一種藥上瘾,變成對好幾種藥上瘾。最後人就要廢了。”
她們三個最後進洗手間,用十分鐘打扮停當,就坐上了伊戈爾安排的一輛SUV。
所有車窗上都貼着不透明的黑色貼紙,她們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哪兒,又要被帶去哪兒。
十幾分鐘後,她們下了車,走進了一棟看起來就很貴的宅子。
從天花闆上的氣球、彩帶、地上鋪的各色彩紙,還有托着放了酒的托盤四處遊走的服務員來看,這裡明顯在舉辦一場盛大的派對。
她們進去時,裡面已經有了很多人。
薩拉環視了一圈,精準地找到了放食物的地方,立刻領着塔拉和拉妮走了過去。
“我們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她說這,用一隻手擋住下半張臉,給嘴裡塞了一整顆紙杯蛋糕,然後沒嚼就硬生生地咽了下去。“不知道一會兒這些下流坯會搞什麼花樣,空着肚子可應付不了他們。”
塔拉忍不住笑了一下,學着薩拉的樣子開始吃蛋糕。她吃到第三顆才發現拉妮沒有吃東西,而是帶着奇怪的神情左看看、右看看,就好像在找什麼人一樣。
“怎麼啦?”她用氣聲問,又吃了一顆蛋糕。
拉妮湊近她的耳朵,說:“你可能會覺得我瘋了。但我剛剛好像看見我爸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