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拾貳
常府地這個“客人”,衆人都心知肚明,知道來者不善。霍湛英颔首應了下,緩緩坐起身:“知道了,下去吧。”
蜜魄跳下欄杆,向着無名跑去,不知對他說了些什麼,無名聽話的下去換衣裳了。
霍湛英看向側間,流觞掀起珠簾,平靜的和她遞了個眼神。流觞心下了然,垂下手退了回去,去安排侍女服侍。
霍湛英随手将書冊放在貴妃榻上,一位侍女上前為她整理披帛,梳理青絲。
暖閣内點上熏香,梨木蓮花香爐内升起徐徐香煙,青山疊水屏風外,有兩個侍女引着人走到外間。
一行人約摸五六個,都是青年壯漢,為首的那個從衣着來看,應當是常文濟身邊有些身份的侍從。
袁方隔着屏風,看不真切女子的容顔,能看出那窈窕的人影以及屏風邊角處露出的半截赤紅披帛。
僅僅隻是一商籍女子,竟也學着那些豪門閨秀的做派,這般躲藏起來。
袁方在心中不滿,卻也沒有當面說出,侍女為他們上了茶,似是在提醒他們是時候該說出來意了。
袁方清了清嗓子,隔着屏風作揖道:
“見過蘇小姐,卑職乃是常大人身邊的侍從,今日來此到訪是為了告知一事。”
他擡起眼,死死盯着屏風後的人影輪廓:“小常大人……昨夜因病暴斃了。”
話音剛落,屏風後乍然傳出了“哐啷——”一聲,茶盞被人失手打翻在地,一旁候着得侍女連忙上前收拾。
那人影稍微僵了片刻,接着便失落道:“是嗎?那可真是……天有不測風雲啊。”
那道聲音有些許哽咽,女子擡起手,以帕子掩面:“何等青年才俊,老天無眼,竟收了他去。”
流觞見狀,連忙從側間出來,上去安慰霍湛英,滿眼擔憂道:“大小姐,切莫傷心,免得傷了身子。”
霍湛英的語氣中滿是唏噓與不舍:“我如何能不傷心,小常大人在生意上對我們多加照拂,如今就這樣驟然離世,豈不是可惜?”
說着,她擦着眼角的淚水,主動從屏風後走了出來。
女子眼角帶淚,面若桃花,紅色海棠錦衣襯得她膚若凝脂、純潔勝雪,纖細的十指緊緊攥着帕子,似是在極力隐忍悲拗,眉眼間盡是哀傷。
袁方看的怔愣在了原地,誰能想到商賈裡竟能出個這樣的美人。談吐間,比起那些豪門宅院中的大小姐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霍湛英蹙着眉,嘴角擠出一絲笑容:“抱歉,讓諸位見到我這般失禮的模樣。”
說着,她似是羞愧的垂下眼睑,這般楚楚可憐的美人,多麼引人垂憐,一時間,侍從們竟都忘了來此的目的。
霍湛英略微遲疑了一下,最終還是問道:“不知這位大哥是否可以告知,小常大人的出靈之日呢?我與小妹,希望可以上門吊唁。”
袁方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極快的回過神來,不經思考便脫口而出:
“大小姐不必如此謙順,小人擔不起,小常大人地出靈事宜,主人家還尚未吩咐下來,還望大小姐見諒。”
“這樣啊……”霍湛英将他的話在心中重複了一遍,斟酌出其中意思,像是極為不經心般的問道:
“怎會如此?哪怕事情出乎意料,也應當尊重逝者,盡快下葬才是,遲遲未曾準備停靈,莫非是……”
“莫非是死因存疑?”
袁方心下一驚,竟被眼前這女子套出了話,該說真不愧是如此年少的東家嗎?她竟然隻從這隻言片語中便能推斷出事情的異常之處。
若是接着與她周旋,不曉得又會被套出多少話來,想到這,袁方不由得提高了警惕,選擇直接轉移話題,說道:
“大小姐關心此事實在是主人家之幸,隻是不知,大小姐上次面見小常大人,是什麼時候?”
霍湛英清楚,這是在懷疑她下令殺人,于是她所幸和盤托出,眼神沒有一絲躲閃:
“我與小常大人倒是時常見面,就在昨日,我們還一同探讨了蘇州的茶葉之分,小常大人學識淵博,我心馳神往。”
說着,流觞上前虛扶着她的手臂,對着袁方道:“是啊,那時我們都在屋外候着,還為小常大人上了點心與茶。”
袁方沒察覺到有什麼異樣,但還是對着二人道:“卑職明白了,隻是常大人有令,說最近蘇州城有賊人潛入,要求我們挨家挨戶搜查,大小姐深受小常大人青睐,所以先來查您這邊,請大小姐見諒。”
霍湛英眉眼溫和,似是十分理解,含笑應道:“是嗎?那還多謝常大人關心了,勞煩諸位了,請随意吧。”
袁方點了點頭,對着手下的人一揮手,侍從們四散開來,開始搜查可疑的地方。
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小,尤其是書房和廚房兩地,更是搜了個底朝天,煞有抄家之意。
流觞見狀,扶着霍湛英的手緊了緊,二人對上視線,流觞遞去一個讓她安心的眼神,霍湛英了然,揚起眉。
不出片刻,袁方便帶着人回來了,他先是向着霍湛英作揖,接着道:“叨擾大小姐了,此地并無任何可疑人物,還請大小姐近日減少外出,免得發生意外。”
霍湛英點點頭,柔聲道:“多謝了,流觞,派人送送。”
“是。”
最後,流觞将他們送出了大門,霍湛英在另一邊開始更衣,她脫下累贅的披帛與袖衫,換上利落的藏色長衫。
她随意摘下頭上的金飾,放在侍女手中的托盤裡,一頭青絲僅用一條絲帶束起,束袖牢牢箍住,就在她拿起榻下隔間藏着的佩刀時,蜜魄走了進來。
霍湛英擡眼看向門口,蜜魄身後還跟着無名,兩人皆已經換好了裝束,蜜魄朝她笑笑,眼底隐隐有些期待,等着她出聲下令。
霍湛英嘴角微微揚起,将刀别在自己腰間,說話直接了當:“我們去長安。”
“嗚呼!”
蜜魄歡呼起來,這意味着他們準備了這麼久,終于可以收網了。
她興高采烈地推着無名先出去等候,嘴裡還念叨着:“先走先走,我們也要去打獵了,你見過皇家獵場嗎?”
“額……當然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