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方的故事講的語焉不詳，十分簡略，楊婵聽得雲山霧罩，幾個關鍵點說不明白聽不懂，她還是要問的。

可混沌珠突兀地又開始吐泡泡，吐着吐着，吐出來一個楊戬。

“喔籲喂，又出來一個人。沒事，他的夢看起來不好也不壞。”畢方拍了拍翅膀，端詳着這個從混沌珠裡出來的人。

隻見此人雙眼緊閉，長睫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陰影，随着夢境的起伏，偶爾輕輕顫動幾下。原本線條剛硬的臉龐，在夢境的包裹下，微微柔和了幾分。

劍眉不再如平日那般英氣凜凜地斜飛入鬓，而是微微蹙起，眉心處形成一道淺淺的褶皺。

他的嘴唇輕抿，既沒有因美夢而勾起愉悅的弧度，也未因噩夢而扭曲變形，就那麼安靜地抿着，像是在極力維持着某種内心的平衡。

有點像一個熟人，畢方圍着此人轉圈，好像又不太像。

二哥？楊婵快速飛過去，看到他心口□□玄功未停，才松了一口氣。

沒事沒事，等着他醒過來就行了。

“那個，我有幾個問題。嗯，等會兒我再問。”楊婵看了看小金烏，“要不，容我先把他身上的冤孽清洗掉吧。”

“可以。如果他身上冤孽盡去，我便不會留下他了。”畢方點點頭，催促楊婵快點做。

故事不僅聽的那個喜歡，講的那個也願意繼續講，這個小姑娘沉浸的表情，讓講故事的畢方很開心。

小金烏的傷勢被香火抑制住了，混沌珠進來後，靈氣滋潤了金烏之體，讓他自我修複之力開始起作用。

他睡的很熟，毛茸茸臉上居然是甜蜜和滿足，也不知道是夢見了什麼。

楊婵自身功德，多數來源于大洪水時期拯救北俱蘆洲生靈所得。

她控制着金白色的功德進入金烏的身體，金白色與黑色不斷抵消。

“好了，您再看看。”楊婵沒用多少功夫，就把金烏體内的冤孽給清掉了。

“功德難聚，你居然如此大方。這隻金烏是你什麼人，也是你的摯友嗎？”畢方不解，這小女娃和這隻金烏貌似感情有限的樣子啊。

雖然小姑娘激動的時候總是要揉人家一把，但那顯然不是出于親密，純粹就是喜歡絨毛。

畢方因此，總是離着這個絨毛控有一段距離。

“算是我表哥吧，他是為了救我才會被震天箭所傷，因果在此，不得不救。”楊婵收回功德，說道。

“你有一隻妖做表哥？可是你沒有妖氣啊？”畢方圍着楊婵轉了一圈，又看了看地上做夢的那個男子，“這是你哥哥吧，你們血脈相同，同父同母，都是正經人族血脈。”

“嗯，家父家母确實目前都是凡人。”

“喔籲喂，那原來不是？”

“家母原來是掌管欲界的女神，她的兄長是金烏的父親，聽聞金烏乃是她的兄長陰陽交感化生的，可能血脈因此不同吧。”

“欲界？沒聽說過。陰陽交感而生的後代？是你們人族新的造人之法嗎？沒聽說過。”畢方有點好奇，外面的世界進步好大啊，“你母親的哥哥，怎麼有一個妖做後代呢？”

“金烏，我們現在不管他叫妖了。”楊婵覺得還是和畢方神鳥得說一聲，不然以後畢方神鳥出去了，管天帝的兒子叫妖，容易被天庭派人下來打的。

“不叫妖了？喔籲喂，那東皇太一和帝俊得笑死。”

“嗯，遠古的金烏還是叫妖的。”

“你們後人還挺雙标。”

楊婵尴尬的笑了，是呢，天帝非得弄十隻金烏當兒子，跟遠古大妖一樣都是太陽之精，長相也差不多，怪讓人誤會的。

“那個，要不，咱們說說巫吧。”别聊妖這個事兒了，楊婵想，還有一方傳說中的身份未明呢。

畢方歪了歪頭，“燧人氏，便是部落中的巫啊。”

不等楊婵發問，畢方繼續講在部落時聽來的巫的故事。

遠古時期，巫承擔溝通天地的重任。他們通過特定儀式上達民意于天，下傳天意于民。巫擁有超越常人的力量，能直面神秘未知的天地之力，如同屹立世間的巨人，支撐起人族與天地對話的橋梁，故而堪稱頂天立地之人，給予族人勇氣與信心。

“你看這個字。”畢方用翅膀比劃，将巫這個字的遠古字形寫了出來。“像什麼？”

“上下貫通，恰似連接天地的支柱。頂天立地？···法天象地？！”

“一半是這個意思。”

“另一半呢？”

“我沒有去東邊的戰場，不曉得喔籲喂。不過聽說東邊的巫跟南邊的不一樣，東邊的巫若是供奉的神明沒了，巫的力量會衰減到幾近于無，比如青丘九尾狐滅絕後，青丘國便也維持不下去了。南邊的，就不是這樣，比如，燧人氏的力量來源于道本身，而非掌控道的神明。”

難道，所謂巫妖大劫，是遠古人神之争？

楊婵見畢方對巫的解釋，有些不清不楚的，再追問了幾句，畢方都說不清楚。估計是真不知道，問也白問了。

楊婵就轉而問了别的，比如她最感興趣的造神，她自己也是個神啊。“請您再講講造神的事吧，我想，嗯，造個神試試。”

“喔籲喂，你不需要造神了，修行大羅，自有其道。”畢方歪着頭，仿佛不曉得為何她會問出這個問題。

大羅就不用造神了？神與道有關？

畢方說不清楚，隻曉得是這個道理，但不知道本質為何。

“那給我哥造一個，他還沒成大羅呢。”楊婵一指地上躺着的二哥，先借個名義用用，二哥不會怪她的。

“嗯，他也不用，人族天驕自然有修成大羅的那一天。”

人族天驕？我二哥資質這麼高啊。

“那，給那邊的小男孩。”

“也用不着。”

哪吒，未來可期。

“給那條龍。”

“龍不可造神。”

這還有血脈限制？

“可剛出去那條龍，就是神啊，正神。”

“喔籲喂，人造神龍，頭一次見。我那時候人族造神，都是人形啊，還少見用龍的。”

楊婵吃驚，那不是人造龍，人家本來就是龍。

畢方完成了用翅膀托着下巴的壯舉，就是不說怎麼造神。

“您也不會造神吧。”楊婵被迫用出拙略的激将法。

“你猜對了，我是妖喔籲喂。隻有人族，才會造神喔籲喂。”畢方真誠點頭，哈哈哈大笑。

“您怎麼會是妖呢。”楊婵不解，不是說作惡的神才被貶為妖了嗎？

畢方沉默了片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他一揮翅膀，把剛清醒過來的敖丙和修煉中的哪吒，送了出去。

混沌珠也想跟出去，被封印攔住了，那珠子滴溜溜轉了半天，消失不見。

“混沌珠？”楊婵叫道。

“沒事，被東皇鐘喊走了。”畢方似乎和什麼存在溝通了一下，說道。

哦，那應該沒事，等會兒想辦法還得把混沌珠帶出去才行，這是敖丙的本命法寶，不容有失。

“哪吒他們會出現在哪裡？”楊婵問道。

“東海之上，遠離封印之地。我也不知道具體會落在哪裡，這個歸東皇鐘操縱。”畢方如是說道，“東皇鐘厚道，不會搗亂的。”

封印之内，鐘聲響起，厚重的音色中，跳躍出靈動的音符，似乎在回應畢方的稱贊。

哪吒和敖丙出現在陳塘關附近的山上，哪吒先掉了下來，他伸手接住了後掉下來的敖丙。

敖丙恍恍惚惚的從龍形恢複成人形，落在地上，眼神裡還帶着幾分未消的倦意。他揉了揉發昏的腦袋，隻覺得腦子昏沉沉的，好似做了一場冗長卻又記不起來的夢，已經遺忘了封印中的事。

他晃了晃頭，試圖讓自己清醒些。随即便習慣性地打量起周圍的環境，目光猛地定格在了不遠處的身影上。

那是哪吒，可又與他記憶中的哪吒大相徑庭。

眼前的哪吒身形高大壯碩，肌肉線條在陽光的映照下若隐若現，渾身散發着成熟且強大的氣場。

敖丙的眼睛瞬間瞪得溜圓，“哪吒，你居然不告訴我，就偷偷長大了。”

有人道誓言在，哪吒倒是還記得夢境中的事，他放下敖丙時，故意擺出了一副挑眉的表情，露出狡黠的笑容，想要逗逗他。

結果，敖丙太熟悉他了，根本沒給他機會。

哪吒有些失望，還有些得意。

看着哪吒那熟悉的笑容，敖丙嘴角微微上揚，眼中笑意浮現，“我差點都認不出了。”

哪吒噗嗤一笑，根本就不信敖丙剛剛是認不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