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然第二次見高郁之是三天以後。

在江南繡鸢樓三層的紅樓上。

紅樓，燒香晝暖，顧名思義，隻有貴客才能去。

設置不同房間，花樣繁多，任君采撷。

是專供達官顯貴作樂的銷金窟。

慕然翻牆，敲暈兩個侍衛。

他抓住房檐，從窗戶裡落進屋内。

高郁之正拎着隻玉做的杯盞坐在屋裡，高疏舜約的人似乎見不得光，非要躲在這種做皮肉生意的地方掩人耳目。

他在隔間等，剛把杯子放下，看見夢裡反複出現了幾天，攪得他心神不甯的人出現在窗口，遮住一大片光線，他頂了頂舌尖，沉默地看着他輕巧地落下。

不是幻覺。

他僵住沒有動作，于是兩人對視，空氣靜止。

慕然穿得依然是女裝，他落地後看了一眼這黑衣黑袍的小公子，愣了一下。

心裡盤算着要不要把他一起敲暈。

他又忽然怔住，看到角落裡撫琴的兩個姑娘。

他要找的人正在給高郁之彈曲兒。

他的目光沉下來，凝在高郁之身上。

他怪不得那天要他住址如此熟練，本以為是個富貴人家正經的小公子，沒想到是個衣冠禽獸。

繡鸢樓管事的在屋外道：“公子，這兩個丫頭一個叫十三一個叫十四，都是頂尖貨色，若公子喜歡，繡鸢樓就算壞了規矩也得讓您滿意。”

高郁之仍在盯着慕然，随後緩緩開口：“不必進來。”

“哎，是是，我把人都支遠一點。”

高郁之嘴角勾起冷笑，眼睛裡帶着些盤算，黏膩冰冷釘在慕然身上。

他仿佛遊刃有餘，不緊不慢，剛想開口說話。

慕然便迅速捏一個訣，吹一口氣，他拔出腰上佩劍，似乎已經在高郁之的行為下認定他是個壞人，不多啰嗦，隻是劍鋒淩厲，徑直劃向高郁之。

“啪”一聲，高郁之端在手裡的杯子被劃成兩半，他坐在原地沒動，手指夾住慕然的劍。

這突逢的變數吓到兩個姑娘。

十三立刻站起來擋在十四面前，戒備得像隻幼獸。

高郁之的臉陰沉下來，手中仍然夾着那片薄薄的利刃，嘴裡刻薄道：“怎麼，我讓他們走遠點，已經是救你小命，現在是想恩将仇報？”

慕然沒搭理高郁之口中所謂的恩情，他左手捏了個訣，徑直對準高郁之。

水花四濺，茶壺在強烈的劍的嗡鳴下也撐不住爆裂開來。

幾乎是慕然捏訣的同一時間，高郁之的劍也到了慕然面前。

慕然仰頭後撤，劍跟着慕然的腳步移動。

他足尖一點，居然踩着劍起跳，兩隻手找準時機拎起十三十四，幾個躍步沖出房間，跳上最頂層。

他一個閃身，便迅速消失在某個隔間裡。

卻沒想到，樓上的隔間都是全封閉的，連窗戶都沒有，屋子裡黑漆漆，依稀能看到牆上那些鐵做的、皮制的情、色物件。

十三被慕然拎着領子，經曆了一陣驚心動魄的空中快速移動，小小的心靈收到重創，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十四反而冷靜一些，對慕然說：“你還是别管我們了，他們指望我們再大一些好賺錢，不會殺了我們的，你快些走吧。”

慕然對着兩個小姑娘挑了挑眉，口氣中帶着笃信：“這整座樓加起來都不是我對手。”

十三哭得更兇了：“都說了他就是個半吊子，你見過哪家高手不走正門，不光明正大坦坦蕩蕩的，隻有話本子裡那些窩囊廢和小喽啰才這麼幹。”

慕然：“……”這叫智取懂不懂。

十三這孩子，十一二歲的年紀，平日因為性格跳脫，不服管教，更不想學繡鴛樓那些媚上讨好的把戲，因此被繡鸢樓的人打罵慣了。

她知道如果私自逃跑，回去會面臨什麼，于是哭得更兇。

“别哭啊，别哭了。”

慕然生平最怕女孩子哭和蕭木白哭，一時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情急之下，頗有點手忙腳亂，無措起來。

他有些生疏地拍了拍十三的背，又很輕地摸一下十四的頭。

“哥哥承諾，有我在，今天你們一定能出去。”

身後繡鸢樓的追兵已然到了頂層。

十三還在抽噎，嘴裡說：“你還是快走吧，别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慕然：“我跟你們又沒交情，是我們堂主非要多管閑事，他和你們娘有些交情，一直說她文章寫得好，我和你們倆總共見了兩次，你們死了我也不難受，怎麼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他們縮在黑暗屋子的角落裡，聽着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慕然一步步往後退，後背忽然靠到一個巨大的木櫃子上。

牆上都挂着那麼多情、趣用品，天知道這櫃子裡又有些什麼。

門哐當一聲被踹開了。

慕然已經帶着兩個小崽子躲進櫃子。

隻有一片寂靜，慕然屏氣凝神，漆黑的櫃子裡什麼光都看不見，他感覺自己的屁股坐在了幾個細長條物品上，周圍滿是皮革和灰塵的味道。

高郁之站在門外，兩個侍衛跟在他身後。

高郁之環顧四周，最後盯緊櫃子，像盯着一塊肥肉。

高郁之揮了揮手，侍衛立即退下，他向前一步，連門都懶得關。

侍衛們已經訓練有素地離開了頂層，

過了好一會，外面還是沒有動靜。

十三忍不住了，小聲問：“他是不是走了，我們是不是能出去了？”

慕然小聲回：“以防萬一，我們再等五分鐘。”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周圍還是半點聲音都沒有，大概是真的走了，慕然舒了一口氣。

那小哥氣場吓人，周身冒冷光，明明看上去年紀不大，卻感覺很不好惹。

不到關鍵時候，他不想與對方起正面沖突。

慕然打開門，慢吞吞走出來，連帶着兩個孩子一起。

十四先發出一聲尖叫。

緊接着是十三。

慕然擡頭一看，一個漆黑陰森的人影正站在他們面前，房間外的光逆着打在他身上，襯得他像個從地下剛爬上來的鬼。

“啊——！！！”

慕然後背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一把抱住旁邊的十三。

十三有點麻木地想：“我就知道這個人不靠譜，還一個人打一棟樓，騙鬼鬼都不信。”

高郁之也哼笑一聲，開口道：“你想救這兩個孩子？”

慕然戒備：“是又怎樣？“

高郁之說：“不怎樣，但我可以把你們一起贖出去。”

慕然還是有點警惕，一手一個孩子，身體緊繃看着高郁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