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郁之周圍的黑霧越來越濃。

慕然沖上去，抱住高郁之。

場景一瞬之間又發生了變化，高郁之也變得更小了。

他隻有七八歲的樣子，小小一團，被慕然抱在懷裡。

又是夜晚，大概是變小了的緣故，高郁之不覺得丢臉，眼淚不要錢地往下掉。

慕然輕輕抱着他，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九州四海月色清寒，今夜護國公府的後院卻連一點月光都沒有。

慕然想說點什麼安慰一下他，可是高郁之忽然甩開他。

“你走吧，反正最後你也會丢下我。”

慕然看着他：“咱倆本來就不熟。”

高郁之說：“那你出去。“

“嘿，這孩子，我還就不走了。”

慕然抱起高郁之，把對方放到床上。

“睡一覺吧，睡一覺就醒了，醒了就什麼都忘了。”

高郁之轉過身，背對慕然。

慕然看着他，站起身，打算出去。

“不要走。”高郁之小小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受了傷，心智又變成小孩的高郁之，似乎格外粘人，也格外害怕一個人。

慕然又無聲無息地坐回床邊，想了想，幹脆脫了外袍，上床擠了擠。

“你，你幹什麼？”

“我太累了，睡一會，你的床能分我一半嗎？”

慕然伸出手，抱住高郁之。

慕然其實一點睡意都沒有，他隻是很安靜地躺在床邊，靜靜地看着天花闆。

上面雕着幾株桃花。

過了很久，慕然聽到一個很輕的聲音，小聲地說：“謝謝你。”

那個聲音繼續輕輕地說：“你知道嗎，他們都不喜歡我，因為我的命格很兇，他們說，我會召來怪物惡鬼，都不願意跟我玩。”

“沒有人喜歡我，大家都害怕我。”

“你是不是我召喚來的，你是鬼怪也沒關系，你是什麼都沒關系，如果你能陪我的話，我願意把我所有的壓歲錢都給你。”

“還有……還有……我還會下棋，還會射箭，還會抓蛐蛐……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一起玩。”

“你會一直陪着我，還是明天就會消失？”

慕然不敢出聲，他給不了這個承諾。

可是高郁之似乎也隻是不經意地問一問，很快就合上眼睛。

慕然仍然看着天花闆上那些做工精細的木雕桃樹。

過了很久，轉身抱住了高郁之。

“我答應你，我答應你了。”

他想，反正夢醒了就忘記了，我就随便說說，哄哄小孩嘛。

夢裡的夜晚還挺涼的，慕然閉上眼，過了一會伸手一摸，被子不見了。

再一看，高郁之這個小鬼把所有的被子都扯走了。

他也不敢動，生怕又把高郁之吵醒，他以為會睜眼到天明，結果沒過多久，一聲清脆地鈴铛響把他叫醒了。

蕭木白的臉出現在面前。

神色很差，算得上凝重。

蕭木白：“有兩件事，一件壞事一件更壞的事，你想先聽哪一件？”

高郁之：“……”

高郁之：“我能不聽嗎？”

高郁之：“知道了，别動手，你先說壞的吧。”

“壞事就是，醉仙堂那邊鬧起來了，聽說是護國公世子失蹤了，護國公懷疑是我們的人幹的。”

這個反駁不了。

慕然尴尬笑笑，看向床頭還在夢中的高郁之。

“他怎麼還沒醒。”

蕭木白一巴掌拍慕然頭上，壓低聲音道：“讓你護着他，你在夢裡幹什麼了？他思緒翻湧，耗了我一株五十年靈芝才救回來，你知道多貴嗎？你知道咱幫派多窮嗎？”

慕然說：“行行行，那他什麼時候能醒？”

蕭木白呼出一口氣：“情況已經穩定了，過一炷香時間就醒了。”他又補充道，“這藥不能用了，情緒起伏太大，而且容易成瘾，用多了會影響心智。”

他又補充道：“而且，這藥找到你内心最深層的渴望以後，會想方設法在夢裡滿足你，讓你醒不過來。”

慕然皺眉：“你就這麼不把病人的身體當回事？”

這話說的有點重了，蕭木白詫異地看他一眼：“你怎麼回事？我好不容易薅到一個至陰體質的人我不得把握機會，我手裡這藥還是跑了兩天去全是毒蛇和毒蟲的玉沼谷裡采的，你怎麼不關心關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