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樂崖傻眼地盯着桌上那摞足有半人高的資料，她随手抽出幾本。

《民俗文化研究所規章制度》

《詭物的收容與處理》

這都是什麼啊！

看出了姜樂崖滿臉的疑惑與不可置信，黃奕白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同病相憐的神色。

“民俗所的成員考核參考資料，”黃奕白珍惜地撫過書皮，“這還是我用過的呢，師傅讓我帶給你。”

“每個人都要考的。”

姜樂崖驚得聲音都變了調,略帶希冀地問道：“你考了多久才過啊？”

“不才，”黃奕白推了推自己的眼鏡，自信一笑：“九次。”

姜樂崖原本充滿敬意的眼神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鄙夷。。

“等等！你先别這麼看我！”黃奕白慌忙擺手，臉上自信的表情瞬間崩塌，“你知道這資料有多厚嗎？一千多頁！三科滿分一百，及格線居然要九十分！”

他上個月剛剛考過最後一次，終于通過，趾高氣揚地路過民俗所前台小哥回家。

這些資料還包含了他親手整理的筆記，都是他的心血，今天就要傳給下一個人。雖然現在看來，這份心意似乎讓她更加絕望了。

姜樂崖收回故作鄙夷的表情，黃奕白好心替她準備，她沒有那麼不識好歹。

“其實是李隊長的意思。”

姜樂崖先是一怔，随即恍然。這次她擅自行動險些釀成大禍，想來這便是李隊長給她上的課。

隻是沒想到民俗所入職還要考核，外公從未提及過這些。姜樂崖随手翻開手冊，指尖劃過滿是筆記的紙頁。

第一章：民俗所簡介

嗯，新人培訓确實該從單位概況開始。

第二章：詭物與鬼的定義

合理，區分不同超自然存在是基本功。

第三章：詭物與鬼的和諧共處政策

符合現代社會價值觀，沒毛病。

姜樂崖繼續往後翻閱，突然僵住。

第四章：如何說服詭物簽訂勞動合同

第七章：辦公設備異常處理指南（辦公設備罷工的99種解法）

第八章：年度評優标準

KPI計算公式：本年度超度甲方數量×售後滿意度系數

“啪！”

手冊被重重合上。姜樂崖揉了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誤食了毒菌子，否則這些文字怎麼會每個字都認識，連起來卻完全看不懂？

黃奕白嘴角揚起促狹的弧度。

這種自己剛爬出泥坑，就看别人掉進去撲騰的感覺，果然很快樂。

就是這麼看似正規實則無厘頭的考核，才讓他一個高材生考了十三遍才僥幸擦邊而過。小黃心酸落淚，小黃堅強。

姜樂崖鄭重地接過小黃精心準備的資料，将全部心神都投入到即将到來的員工考核準備中，住院的日子就在這般專注中悄然流逝。

民俗所派出的調查小隊多次進入陰面女生宿舍展開深入搜索，那隻神秘的女鬼卻如同人間蒸發般再無蹤迹。

關于她與張佳念之間的關聯，官方調查報告給出了否定結論：張佳念屬于自然死亡，魂魄早已重入輪回。

真正的謎團在于那隻女鬼的真實來曆。随着她的消失，何蓁被奪走的那一魂也徹底斷了線索。

如今病床上的何蓁僅靠着民俗所的特殊術法維系着生命體征，如同植物人靜靜地躺在純白的病床上。

姜樂崖時常去探望她。每次推開病房門，總能看見那對憔悴的父母守在病床前。

有時是兩人合力搖起床架，小心翼翼地讓女兒沐浴在窗邊的陽光裡；有時是母親坐在床沿，一邊梳理女兒的頭發，一邊絮絮說着家裡的瑣事；有時候是父親佝偻着背，像尊無言的守衛者般守在監測儀前。

儀器冰冷而又規律的滴答聲裡，這對父母守着最後一絲希望。

姜樂崖見過母親深夜突然驚醒去探女兒鼻息的模樣，也見過父親用棉簽蘸水濕潤女兒幹裂的嘴唇。

他們一直守候在病床前，守着僅剩的希望，不分白天黑夜，好似隻要再一錯眼就會徹底失去眼前的女兒。

偶爾會遇到趙其真和程言一來訪。兩人總會帶來新鮮的花束和水果，陪着何蓁父母說些寬慰的話。

但姜樂崖總是沉默地在病房外駐足，靜靜地看着，去感受她的大意給一個家庭帶來的是多大的悲傷。

那個夜晚如果換作更謹慎更有經驗的人，或許此刻她們三人都能安然無恙地回到家人身邊。

或許當時換了其他人也不會有太大的改變，但這樣一個小小的可能，就值得她小心小心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