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樂崖出院前夕,李令儀再次造訪。
她拎着一個黑色提琴包走進病房,将包放在陪護床上時,皮質包的表面在陽光下泛光。那柄在與鬼發纏鬥時遺落的長劍正靜靜躺在裡面。
“物歸原主。”李令儀又從提琴包裡取出一個帆布書包,“現場勘查結束了,你的私人物品都在。”
姜樂崖打開随意翻了翻,東西都在,隻是少了一本張佳念的筆記本。
“李姐,那本筆記你們拿走了嗎?”
李令儀看了她一眼說道:“已經聯系張佳念的家屬來取了。”
“書看得怎麼樣了?”
姜樂崖心虛的移了移目光,飄向床頭的磚塊,大紅封面上燙金的“民俗文化研究所規章制度”幾個字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
那本書太無厘頭了,實在是不好看懂。
李令儀一眼就知道她在想什麼,指尖敲了敲那柄劍,故作威脅道:“别想着什麼歪門邪道啊,不考過你連那座山神廟都管不了,跟無證經營一個性質懂不懂?”
姜樂崖沉默着點了點頭。
推開家門的那一刻,恍如隔世。
姜樂崖走進卧室,熟悉的布置與大床映入眼簾。放松身體躺下的瞬間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近一個月沒在這張床上安睡了。
窗外光影婆娑,日光透過大開的窗口盡情潑灑進室内。她盯着浮動在光線中的金色微塵,想起民俗所派來的專員對何蓁父母的交代。
何蓁的案子已經正式移交官方。那份詳盡的事件報告不僅僅是一份紙質檔案,電子版的信息此刻也分發到每個民俗所成員的手機裡,包括那隻女鬼特征。
所有人都會密切關注相關線索,努力在一年内找到那縷丢失的魂魄。
魂魄離體若超過一年,到那時,就算是神仙下凡,也回天乏術了。
姜樂崖将自己所能記得的每個細節與有可能幫上忙的消息都告訴了李令儀,寄希望這能有所幫助。
腦中思緒紛紛,門外外公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考。
“月牙兒,你這些書放哪兒啊?”
她連忙起身往外走,順手将淩亂的頭發别到耳後:“外公您别動,我來收拾就好。”
姜謙行拗不過她被推到沙發上坐下,看着姜樂崖忙碌的動作道:“等你筆試過了,還有個實踐考試。”
“還有?”姜樂崖手裡抱着一摞筆記,黑黢黢的圓腦袋轉了轉,“考什麼内容啊外公?”
老人搖搖頭。
民俗所需要的是能處理靈異事件的人才,隻知道紙上談兵可不行。
筆試通過後還需要參加實踐考試,在主考官的見證下獨立解決一樁靈異事件,通過主考官的考核才算正式入職。
姜謙行那個年代哪來這些東西,上頭突然說要正式建立一個相關部門,民俗所需要的是真正能鎮得住場子的能人異士。
那時候整個部門都是草台班子,哪有什麼正規流程。闖出名堂的老一輩自然是别人上門請,哪怕是願意在民俗所挂個名也是不錯的。
老一輩的人脈盤根錯節,誰家有個天賦不錯的小輩或徒弟,互相引薦着也就入了行。
如今時移世易,規章制度與考核标準變得越來越複雜。
姜謙行當初作為頗有名氣被官方人士上門請出山的大師,時隔多年才有姜樂崖這麼一個徒弟,所以他也不知道現如今民俗所的要求。
姜謙行感慨地叮囑道:“你好好準備,外公相信你沒問題。”
姜樂崖抿了抿唇,想到昏迷不醒的何蓁和受傷的趙其真跟程言一,心中那股不甘與悔恨地情緒再度洶湧而來。
接下來的日子,姜樂崖仿佛回到了高考前的狀态。
她不止抱着民俗所的書啃,還将外公書房裡的古藏典籍重新整理了一遍,那些泛黃的手劄裡甚至還有幾本記載着姜家祖輩驅邪經曆的線裝本,都被她一一翻了出來。
每日天剛蒙蒙亮,她就已經坐在窗前,就着朝陽背書、練習畫符。
黃奕白還給她推薦了民俗所的刷題軟件,一開始準确率十能有三,後來越來越好。
每天還要畫符,握筆蘸着朱砂在黃紙上勾勒出繁複的紋路。
起初總是生澀的,但千百次的熟練後,漸漸地那些符咒與陣法好似變成了本能,提筆即成,術法運轉越發得心應手,符篆紋路中的靈氣越發充裕。
為了那些無厘頭的民俗所考試,姜樂崖更是常常伏案到深夜,有時候困得頭一點一點的。
外公偶爾會端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夜宵,隻是輕輕放在她手邊。
就這樣,窗外的梧桐葉漸漸由綠轉黃。某天清晨,姜樂崖準備去參加第二次筆試,走出門發現街上的的異木棉花已經開了,高大的樹木上長滿了粉色的花朵。
滿目的粉色花枝開的絢爛,綠色與粉色相映襯,空氣中飄着芬芳的香氣,引得無數行人駐足拍照。
她這才驚覺都已經十一月份了。
一陣風卷着幾片落花從身邊掠過,姜樂崖深吸一口氣,将翻得邊角起皺的筆記合上。是時候檢驗這一切了,她腳步沉穩地走進民俗所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