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宮不是簡單的墓葬,更像是一個仍在運作的祭壇,殘酷而詭異。而祭品,就是這三十位身着嫁衣跪拜了數百年的女子。
更可怕的是,儀式似乎并未終結。那張空着的椅子,像一個永遠填不滿的深淵巨口,正無聲地訴說着一個遠未結束的恐怖循環。
地宮的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實體,沉甸甸地壓在每個人的心上,每一次呼吸都帶着深入骨髓的寒意。
“這裡暫時看不出更多了,我們先上去吧。”姜樂崖的聲音在地宮壓抑的空氣中顯得有些發悶。
不僅僅是昏暗的光線,那凝固了數百年的死寂、刺目的紅衣與符咒、還有彌漫不散的陳腐血腥與香灰氣息,如同實質的木繩緊緊勒在脖頸,讓她幾乎喘不上氣,字面意義上的窒息感沉沉壓來。
黃奕白迅速用設備拍下最後幾張關鍵角度的照片,鏡頭一一掃過那些沉默的跪姿的女骸,空蕩的石椅以及下方深槽裡刺目的黑漬。
“該記錄的都錄下來了,”他收起設備,聲音也帶着一絲緊繃後的沙啞,“關鍵線索,恐怕還得落在陳家人身上。”他看了一眼那空椅子,眼神凝重。
楊萱自踏入地宮後便異常沉默,臉色比地宮裡的白骨好不了多少,此刻也隻是木然地點了點頭,緊跟在兩人身後。
三人循着來時的狹窄階梯,一步一步向上,當最後一級階梯被踩在腳下,終于徹底踏出那陰森的地宮入口。
午間熾烈的陽光毫無保留地傾瀉而下,瞬間包裹了全身。那光帶着灼熱的溫度,穿透衣物,驅散了深入骨髓的陰寒。
外面的世界如此鮮活,對比剛才的地獄景象,讓人本能地想要抓住這份平常的暖意。
姜樂崖下意識地微微眯起眼,擡起頭。頭頂是澄澈得的蔚藍蒼穹,純淨得仿佛能洗滌靈魂。
一陣裹挾着水鄉濕潤草木氣息的清風适時拂過,卷走了周身殘留的壓抑和那股令人作嘔的混合氣味。
肺腑間湧入的清新空氣,帶着陽光和生命的味道,讓她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那被地宮攥緊的心髒才仿佛重新開始有力地跳動。
“呼。” 旁邊傳來黃奕白同樣如釋重負的吐氣聲,他擡手擋了下刺目的陽光,緊繃的身體明顯放松了。
楊萱的臉色在陽光下似乎恢複了一點血色,她也深吸了幾口帶着暖意的空氣,主動開口:“兩位如果想見陳家人的話,我這就去聯系安排。現在時間也不早了,”她看了看腕表,“不如先去鎮上吃點東西?等下午再和陳家人碰面?”
姜樂崖和黃奕白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同樣的想法。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楊萱的安排自然是最合理的。
“好,麻煩楊警官了。”姜樂崖點頭應道。
與楊萱暫時道别後,兩人沿着青石闆路向鎮上走去。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身上,驅散了最後一絲寒意。
栖水河的水波在陽光下粼粼發光,岸邊垂柳依依,古樸的民居錯落有緻,小橋流水,炊煙袅袅,一派典型的江南水鄉甯靜景象。
與地宮那死寂詭異的祭壇,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正好,”黃奕白活動了下有些僵硬的脖子,目光掃過路邊一家挂着藍印花布招牌的臨河小館,“找個地方填飽肚子,順便看看能不能從鎮上人的閑談裡,打聽點消息。”
欣賞風景是真,順便尋找線索也是真。這看似平靜的栖水鎮,水面之下,是否還藏着更多與那地宮和陳家有關的秘密?
作為遠近聞名的旅遊小鎮,栖水鎮的人早已習慣了陌生面孔來來往往。
姜樂崖和黃奕白推開這家臨水小菜館的木門。
店内幹淨整潔,一個穿着靛藍布裙的老婆婆迎上來,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精神矍铄,笑容像曬足了日頭的棉布一樣溫暖。
“快坐,”她操着帶着濃重水鄉口音的普通話,利落地遞過一張手寫菜單,字迹娟秀,“這都是我們店的拿手菜,保管新鮮熱乎!”
兩人在她的熱情推薦下點了幾道時令菜。竈火旺,菜上得快,青花瓷碗裡盛着熱騰騰的菜肴,油光水亮,冒着勾人的煙火氣。
“看着就好香啊!”黃奕白由衷贊歎。
老婆婆臉上的笑容瞬間綻開,眼角堆起細密的皺紋,像朵盛開的花:“聞着香,吃起來更香!我們家可是鎮上的老字号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