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空氣混合着濃重的土腥味,順着狹窄的階梯湧入鼻腔。強光手電的光柱刺破地宮入口的絕對黑暗,隻照亮了有限的範圍,反而襯得四周的陰影更加粘稠厚重。
姜樂崖走在最前面,黃奕白緊随其後,負責警戒和記錄,女警楊萱則握緊了配槍,走在最後,她的呼吸明顯比兩位靈異事件專業人士急促許多。
地宮的空間比預想中要小,但高度卻異常,穹頂隐沒在手電光難以企及的黑暗中,給人一種被巨大棺椁籠罩的窒息感。
幾人順着通道一路前行,前方豁然開朗,手電光掃過地宮中央時,三人的腳步猛地頓住,連呼吸都停滞了一瞬。
三十具身披褪色卻依然刺眼奪目的大紅嫁衣的女性骸骨,她們整齊地地跪伏成三排,姿态僵硬而統一。
白骨化的頭顱微微低垂,空洞的眼窩凝視着冰冷的地面,雙手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态交疊在腹前。
那身大紅嫁衣在歲月的侵蝕下絲縷破敗,覆蓋在森森白骨之上,鮮豔與死寂、喜慶與消亡形成極端詭異的碰撞,刺得人眼睛發痛。
她們面朝的方向,是一張巨大的石椅,雕刻異常繁複華麗。石椅的扶手和靠背上盤踞着難以名狀的圖騰,在光線照射下投下扭曲猙獰的陰影。
然而,那張本該是祭祀中心的椅子,此刻卻空空如也。
親眼所見的畫面遠比紙上幾句話更具沖擊力。女性骸骨的姿勢透着一股永恒的凝固感,仿佛是某種絕望的等待。
每一具骸骨的嫁衣都繡着複雜的符咒,曆經歲月,那咒文顔色已經黯淡,卻依舊透着一股不祥而神秘的感覺。
黃奕白借着手電筒和電子燈的光線環顧四周,發現地宮的四壁并非簡單的土石,而是刻滿了扭曲詭異的古老符文。
那些密密麻麻的符文在昏暗光線下如同活物般蠕動,令人不适。
在石椅正下方的地面,那裡有一個深深的凹槽,槽内沉積着厚厚一層幹涸發黑的痕迹,黃奕白一眼認出那是大量血液浸染幹涸後留下的痕迹。
即使隔了漫長的歲月,那股濃烈的鐵鏽腥氣似乎仍固執地彌漫在空氣中,與無處不如的陳年香灰的腐朽氣息交織纏繞。
然而,在這兩種強烈氣味的底層,姜樂崖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種更深沉更難以言喻的東西。
那不是純粹的沖天怨氣,而是一種沉重的怨念,混雜着某種近乎悲壯的執拗。
它像一層無形的粘稠油膜,覆蓋在地宮的每一個角落,滲透進每一寸空氣,讓人喘不過氣。
香火、血腥、怨念,三種本應沖突的氣息在此地詭異地融合發酵,形成一種足以令人精神崩潰的壓抑氛圍。
“我的天……”楊萱的聲音帶着無法抑制的顫抖,臉色在強光手電的映照下蒼白如紙。作為本地人,作為陳氏的族人,眼前這景象帶來的沖擊遠超她的想象。
那刺目的紅衣,讓她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悸動和寒意。
黃奕白強忍着生理性的不适,學着聯絡人教過的操作方法迅速調整手中的專業儀器進行掃描。
“能量場混亂,但源頭似乎指向那些骸骨和那把空椅子。”他舉着儀器走動,停在了椅子附近,“尤其是椅子下方的血槽,讀數異常活躍。”
他的聲音繃得緊緊的,充滿了難以置信,“她們真的是靜止的嗎?”
姜樂崖沒有立刻回答。她的目光一寸寸掃過那些跪拜的骸骨,掃過牆壁上扭曲的符文,最終定格在那張空蕩蕩的華麗石椅和下方觸目驚心的血槽上。
她再次“聽”到,那彌漫在空間裡的沉重怨念之下,還裹挾着無數充滿了痛苦與不甘,卻又奇異地夾雜着某種近乎決絕的守護意志的無聲低語,正從那些骸骨深處傳來。
這感覺與她之前接觸過的怨靈完全不同。沒有攻擊性,卻帶着一種令人靈魂戰栗的沉重悲涼。
“符咒,”姜樂崖的聲音在死寂的地宮中顯得格外清晰冷靜,她指向最近一具骸骨的嫁衣,“給我的感覺不像是禁锢與詛咒,更像是某種契約的印記。”
她的目光又看向那把空椅子和下方的血槽,“那個位置是空的。它在等待什麼?難道,是在等下一個坐上這把椅子的人?”
楊萱聽到她的猜測,身體不易察覺地晃了一下,臉色更加難看。
而黃奕白則猛地看向那空椅,再看向下方深槽裡的黑漬,瞬間明白了姜樂崖的暗示,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