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有人在叫她，柏玺終于緩過神來，沙啞着聲音，“姐，你來看看。”

*

柏玺原本的工作就是拿着噴壺灑營養液，給姐姐打打燈光，随機選中的這棵樹卻有些許不同。

樹幹底部包裹着一圈白色的、奇形怪狀的凝固物，深深嵌入大地。

她第一時間想到的是塗白劑或者石灰，是以前的工作人員為了養護樹木、防止害蟲塗上去的，最終應該會形成一層整齊的白色塗層，緊貼于樹的表層。

而不是眼前的這種…勉強稱得上是球體的東西。

柏玺的目光一接觸到這聞所未聞的事物，就再也無法挪開，表情越發着迷，深藍色的右眼中閃着詭異的光芒。

她的呼吸不自覺地加重，忘記了周圍的一切，自動屏蔽所有嘈雜的聲響。

不知過去多久，她擡起頭，發現這裡空無一人，烏樹園安靜異常，黏膩又刺鼻的氣味撲面而來，沖得她直皺眉。

姐姐呢，老師呢，同學們都走了嗎？

這裡隻剩下她一個人。

太好了，不管做什麼事，都不會有人來阻撓她。

柏玺蹲下身子，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摸到了那個白色球體，她渾身一個機靈，露出滿足的笑容，嘴角裂開得越來越大。

終于明白，自己進來就是為了幹這件事，就是為了養護這片土地和樹木。

“它”似乎很難受，需要将其清理幹淨，才能恢複如初。

柏玺的腿向前一步，兩隻手緊緊環住球體，它本該有一棵樹幹那麼粗，此刻在她手下卻顯得嬌小玲珑，如同一個足球那麼大。

她清楚隻要現在輕輕用力一拔，可以将其連根拔起，向她展示這座烏樹園真正的秘密。

“柏玺？你…我這…結束。”

誰在叫她？

這道突兀的呼喚像是打破了次元壁，把她拉進真實的空間，柏玺恍如隔世，目光呆滞，“姐，你來看看。”

“你又生病了？”宣清緊張地小跑過來，拽住妹妹的胳膊，“有什麼感覺，跟我講…”

“撲通！”

猝不及防間，一聲巨響從二人身後傳出，風聲呼嘯如排山倒海般壓來，要将面前的一切摧毀殆盡。

來不及回頭，柏玺的左手狠狠發力，一把将姐姐撲倒在地，臉頰狠狠與地面摩擦，劇烈的心跳聲在耳邊盤旋。

她眯起眼睛，隐約可見一棵樹木搖搖欲墜，徑直倒在二人不遠處，她手掌下的地面不堪重負，劇烈地顫動着。

這是地震了？

狂風吹得周圍的樹木一陣狂舞，二人趴在地上瑟瑟發抖，風刃如刀，割得她後頸生疼，帶來蝕骨鑽心般的痛。

沒有持續多久，風聲戛然而止，烏樹園逐漸又靜了下來，兩相對比下，更類似一種無人生還的死寂感。

在重力的作用下，白色的塵埃紛紛揚揚地飄起又落下，這裡像是在下雪。

“停…停止了嗎？”

宣清用手護住腦袋，忍受住全身各處傳來的刺痛感，悶聲發問，“又發生什麼事，不對…不要管這破事，我們快走。”

“撲通。”

宣清話音剛落，柏玺就聽見不知從何處傳來，打着節拍的輕微聲響，離她很近。

她心一緊，立馬抽回手，剛想起身，撲通聲再次停止，這次似乎是從地下發出。

沒有時間給她細想，姐妹兩掙紮着起身，差點滑倒在地。

“我們順着那個方向趕緊出去。”宣清四處張望辨别方向，又補充道，“地很滑，你要小心。”

柏玺凝重地點點頭，還以為自己是來到了溜冰場，她的平衡感一向不好不壞，有點頭重腳輕，她不安地攥緊衣角，試圖緩解壓力。

一層厚重的油脂慢慢從地下滲出，幾乎完全覆蓋地面，腳底不受控制地打滑，稍有不慎就會摔倒在地。

兩人互相攙扶着，小心謹慎地向前移動，一路上見到不少同學匆忙逃竄，又狼狽地摔倒在地，發出一聲聲尖叫。

恐懼蔓延開來，人們神色慌張，腳步淩亂，像一群受驚的鳥獸，争先恐後地逃出這片樹林。

“救命…救救我…求你。”

沒走上幾步，卻聽見一道不大不小的聲音，柏玺停下腳步，扭頭看到一位熟人。

宋軍的一條腿被黑色的樹幹死死壓住，鼻梁上的眼鏡掉在幾步之外，鏡片布滿裂痕。

眼裡充滿驚恐與絕望，不理解剛才他隻是一時興起，好奇那棵樹下究竟有什麼在吸引他。

隻是朝那裡挖了兩三下啊，樹怎麼就倒了？

烏樹園裡的樹木居然這麼脆弱，不應該呀。

宋軍的手在地上胡亂揮動，想要借力起身，不忘向路過的同學求救，但一直無人回應。

柏玺表面不動聲色，暗地裡倒是有股隐秘的報複心理，瞟了一眼地上的男生，突然大發善心，上去就給了“罪魁禍首”一腳。

這一踹竟讓樹幹緩緩挪動，伴随着凄厲的慘叫聲，宋軍用盡全力，雙手死死地抓住腿，并用力拔出，終是從樹下逃脫出來。

他喘着粗氣，緊繃的神經得已放松，衣服上沾滿白色灰塵，艱難地從地上爬起，“……是你？”

看清眼前人後，宋軍手臂上青筋爆起，充滿怨恨地說，“你、你是故意的！”